573|龙的暴走

    第五百七十三章
    无数人的生命奠定着成功的基础。
    和修常吉的到来, 为这份成功又添上了一块砝码——祖先的血肉制成的Rc溶液，以及那伽拉桀的赫包。
    看着自己的孙子吞噬了Rc溶液与赫包后, 和修常吉就重新上了飞机，飞机在上空与岛屿保持距离。整个龙吉星岛的监狱被研究所打开，人类也好, 喰种也好，全部在莫名的危机下毛骨悚然，集体在狂喜之中越狱出逃。
    然后。
    他们就会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是名为绝望的美景。
    这里是他们无法逃脱的地狱，也是金木研人生中最疯狂混乱的时刻，龙的狂暴意识冲击着他陷入黑暗的心灵, 勾起无穷的杀戮之心。
    降龙仪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共喰, 打破喰种极限。
    第二阶段是进食祖先的血肉制成的Rc溶液以及那伽拉桀的赫包, 然后吞噬岛上储备的食物。
    第三阶段是沉睡。
    第四阶段就是苏醒！
    倘若无法令自己苏醒, 便会被龙主宰心灵, 成为失去理智只知道吞噬的赫子怪物！
    这一场降龙仪, 耗费了和修家近百年的积累, 和修研背负着这样的压力化龙, 无视人命, 以自己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心态控制住了龙。倘若没有人格分裂，重新回归多重人格的情况, 和修研就会是和修家最强的一张底牌！
    到底那些被和修研吞噬入腹的血肉留下的意识，都是人死后的残念。
    是残念。
    就不会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这种心魔对和修研不痛不痒，那些人哭得再凄厉, 怨恨再深，只要他一日不怜悯心软，那些聚集在精神世界的残念就永远反抗不了他。
    他是黑龙神。
    神自然不会被凡人的痛苦与绝望拉下凡尘。
    长此以往下去，此消彼长，人类与喰种的残念如何争得过他？
    然而世间不存在圆满之事，有得必有失，在和修研精疲力尽地憩的时候，被他无视的残念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在梦里经历降龙仪的金木研。
    蓝天之下，大海中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漩涡。
    海水倒灌。
    这种异象却发生得毫无声音，宛如幽灵海一般诡异。
    霎那间，梦境之中的龙吉星岛被这些海水取代了附近，包裹住整座岛屿，碧蓝的海水与其他海水的差异很，然而身处于上空的和修常吉却感觉到了一股阴寒。
    “突然降温了吗？”
    白发老者时刻注视着下方的动静，一举一动与现实没有差异。
    这是和修研以记忆构筑出的梦境，龙的精神意识极为强大，何况里面的人都是与他朝夕相处的，他能够真实地模拟出对方的思维。
    他看着自己的孙子进入第三阶段，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和忧虑。
    沉睡是有安全时间的。
    这几天是珍贵的修养期，不能被打扰，否则龙会提前进入暴走阶段。
    和修吉时忍不住和父亲讨论道：“之后怎么唤醒研？”
    和修常吉道：“我自有主张。”
    相原培荣也在他们旁边听着这些机密，他本来接触不到这种核心内容，然而作为研大人的仆人，和修常吉允许他知晓一部分关键信息。
    忽然，相原培荣踌躇不安地望了望海洋，这片海洋不知为何给予他不安的预感。
    “家主大人……”
    他的话还未完，飞机陡然剧烈晃动！
    一道让人瞠目结舌的龙卷风从下方升腾而起，席卷而来的数吨海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柱，没有一丁点误差地撞上了飞机！
    坚固的玻璃窗被击碎！
    飞机的驾驶员直接惨叫一声，头颅裂开，被水冲出了飞机！
    相原培荣脸色大变，这里可是数百米之上的高空！
    “吉时大人，您去拿降伞！”
    他顾不上自己的性命，扑向了刚才被水流贯穿过的驾驶室位置。
    他代替死去的驾驶员拯救飞机。
    这惊险的一幕被研究所注意到，随即就有飞机试图去救人，却在另外几道不可思议的龙卷风下毁于一旦，从半空中坠，成为了牺牲品之一。
    和修吉时的运气不好，机舱破碎后，狂风灌入，他抓住的扶手居然脱了。
    身体往后倾倒。
    身下，是汪洋大海。
    面对大自然的威胁，CCG局长如人类一样慌张，忘了自己还可以用赫子。
    “吉时！”
    和修常吉的瞳孔一缩。
    血色闪过，一条赫子及时捞住了和修吉时。相原培荣只是回头一看，心脏都要被吓得跳了出来，火速赶在家主大人出手前，把吉时大人固定在了飞机上。
    看着自己的儿子安全了，和修常吉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蠢货！
    和修吉时脸色讪讪，在狂风下道：“当久了人类……”
    和修常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问相原能否降到附近岛屿时，相原培荣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家主大人……海、海水……有鬼啊！！！”
    在他们下方，唯有高空才能俯瞰到的范围。
    龙吉星岛四周的海水失去了伪装，在晴朗的天空下，变成了漆黑阴沉的地狱之海。
    海面上不断地产生漩涡。
    几个漩涡仿佛组成了一张恐怖而凄厉的鬼脸。
    怨毒，憎恨，被龙吞噬的人类与喰种引发了海水的共鸣，他们都明白了自己的仇人是谁——和修家的人，以及令他们永世不得安宁的龙！
    相原培荣看到龙卷风再次成型，不再被动等待，手上不停地操控飞机逃离这片鬼蜮，赫子陡然伸出，保护着飞机的机翼和关键部位。
    这一次的撞击没有打破防御！
    飞机震动。
    过了一会儿，在天空上安然无恙地飞行。
    相原培荣的脸色一喜，看来这种稀奇古怪的海水威力不算特别强。
    “提前防御住就可……”
    话音未。
    相原培荣的脖颈处鲜血飞出，一片贯穿了赫子的水刀横切了他的脖颈。
    他的瞳孔中残存着喜悦与一丝茫然。
    头颅通过破碎的机舱玻璃，被吸入外面，掉入海里。
    假如仅仅是身首分离几秒钟，赫者级别的喰种是可以做到愈合伤口，存活下来。但是恢复力再强的喰种，也没有办法在失去头颅后重新生长出来！
    在此之前。
    飞机内，一共出现了三枚可怕的水刀！
    和修吉时的心脏被水刀贯穿，嘴里流出大量的血水。
    与他相比，年纪更大的和修常吉面色冰冷，白发吹向脑后，和服被大风灌满。他单手抓住儿子的手臂，双脚固定在飞机内，艰难的在赫子的帮助下走向驾驶室。
    他的另一只手，手腕被切断！
    血水从衣袖下流出。
    好在，飞机都有自动导航功能，只要重新接触到仪器就可以改变航线。
    和修常吉额头流出的汗越来越多，眼神却越来越冷静，通讯器已经被切断，他坐进驾驶室，把儿子留在脚边，和修吉时喘着气捂住心口，“父亲，这根本不正常！”
    无缘无故的龙卷风，莫名其妙的恐怖水刀，一切的反常都像是想要杀死他们。
    和修常吉自言自语道：“也许这就是天谴吧。”
    犯下杀孽，自遭天谴。
    和修吉时愕然，从未想过会从父亲嘴里听到这种话。
    “不过——”
    “就算是天谴，也休想毁灭和修家！”
    和修常吉无视儿子的反应，脸色阴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冷酷和决绝。
    “研，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化龙成功后继承和修家，家族的重要物品都放在和修邸，你可以在我的房间里找到，我告诉过你的事情，你都不要忘记。”
    “和修家可以没有我和吉时，但是不可以没有你！”
    “再艰难痛苦——”
    “你也给我走下去！”
    对外的通讯断开，但是对龙吉星岛的通讯却意外的没有出问题。
    地面上有很多还未毁坏的通讯仪器。
    沉睡中的龙把重要的部位埋藏在岛屿的地底，露在地面的赫子都懒洋洋的没有动，赫子上面的一只只赫眼有的瞪得极大，有的半睁，还有的要渐渐合上。这个时候即使有人拿一把库因克刀去砍它们，在没有感受到疼痛前，它们都不会有反应。
    可是在和修常吉的声音一出，地面上盘踞了大半个岛屿的赫眼齐齐睁开！
    密密麻麻的赫眼好似被惊醒的恶魔。
    眼白漆黑，瞳孔猩红，没有理智，闪烁着危险的气息。
    “……”
    像是觉得声音很耳熟一样，这一只只眼睛迟缓的往天空中看去，呆呆的，没有神智，也不知道自己要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最后，它们看到了天空中如掉了线的风筝般坠的飞机。
    “嘭！”
    飞机在半空爆炸。
    一道人影从里面跳出，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男人。
    海水掀起巨浪，妄图吞没他们！
    晴天变成了阴天，乌云遮蔽，鬼海哭啸，在为和修家的人的死亡而庆祝！
    研究所里远程监控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崩溃了。
    “家主大人！”
    “吉时大人！”
    谁能想到一场降龙仪，最危险的地方居然是龙吉星岛外的海域！
    和修常吉的赫子爆发出临死前的反击。
    浪花拍打，巨浪被利剑般的赫子穿透，又化作波涛汹涌的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这片鬼蜮。在鬼蜮之外是正常的海域，蓝色的海水代表着生命的气息，然而和修常吉手中护着和修吉时的尸体，不愿放弃，仅仅回头看了一眼龙吉星岛上沉睡的庞然大物，便轻叹一声，力竭于和鬼蜮的抗争之中。
    赫子粉碎。
    白发老者的身体在跌入漆黑的海水前，被螺旋上升的海水击穿了腹部！
    海水把生前赫赫有名的总议长的内脏掏出。
    血液和内脏碎片不断掉下。
    胸腔大开！
    狰狞的肋骨在老者单薄的身躯里摇摇欲坠，就连手上抱着的和修吉时也遭到了五马分尸，头颅、手臂、大腿全部被海水刺穿！在距离岛屿不到百米的地方，曾经一手策划了降龙仪，用各种方式筹集了五万祭品的和修家掌权者在痛苦中死去。
    红色的血水在海里扩散，又被浪花冲上了岸边，血腥味几乎微不可闻。
    一道守在在海岸边捕食过的赫子触及了海水。
    淡淡的血味。
    宛如散发着香气的奶油掉在海里。
    食物的味道……不，这是亲人的味道……啊……
    这条赫子轻微一颤，而后像触电一样颤抖得越来越剧烈。赫子往鬼蜮中的海水里探去，顾不上那如同掉入油锅里的剧烈疼痛，疯狂地搜索那些海水里的血。
    紧接着，赫子里的嘴巴咬住了一个味道熟悉的硬物。
    它从海水里缓缓抬起。
    赫子上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动，整齐划一地看向那个嘴巴里的不明物。
    味道……更浓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头颅赫然位于赫子的嘴中。
    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扎中了一条赫子上的数十个赫眼，赫眼产生了古怪的疼痛感。捕食到头颅的讯息也从这条赫子传达到成千上万的赫子身上，变成了共同的信息。
    它本该吃掉的。
    头颅也好，身体也好，喰种的身躯都是食物。
    赫子的嘴巴流着口水，锋锐的牙齿不知为何变钝了，钝到连石头都咬不动的地步。它的舌头舔过头颅苍白衰老的脸颊，有海水和它最喜欢的血的味道。
    突然。
    它的舌头还舔到了另一种咸湿的味道。
    距离这个嘴巴最近的地方，有一只睁着眼睛的巨大赫眼流出透明的眼泪。
    一开始，只是静静的注视。
    紧接着，龙吉星岛的地面在震动，石头滚悬崖，地面被屈起伸展的赫子拱起，一片土地被带上了百米高的地方，树木和泥土不断散下来。
    一声声史无前例的哀嚎从地底深处传出！
    “吼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赫子开始暴动，被龙包裹在地底的金木研猛然醒来，捂住流出血泪的双眼，瞳孔倒映的不是赫子内部的景象，而是海边那个被捕捞上来的头颅。
    和修常吉。
    强大如和修常吉也会死……
    他，就死在不远处，死在自己的面前……
    在龙失去理智的暴走下，龙吉星岛天翻地覆，发了狂地寻找杀死和修常吉的人。任何生灵，包括残存下来的动物都统统被杀死，龙吉星岛的死气蔓延，与鬼蜮接触，进一步让鬼蜮壮大，所有死在这里的人都成为怨恨的亡灵之一。
    几十公里长的龙从地底爬出，一时间犹如地狱里的魔王逃回了人间。
    鬼蜮趁机掀起海啸。
    在龙引发的地震下，海啸的级别攀升到了最高的程度。
    数百丈的海浪就像是神话里才有的景象！
    遮过天空。
    盖过大地。
    无穷无尽的怨恨像海水一样源源不断。
    在海岸周围的研究员膝盖一软，包括在附近岛屿上监控龙吉星岛的人都失去了声音，这是千百年来都少之又少的特大海啸。
    海啸来了。
    龙吉星岛在它的中心被吞没。
    龙的愤怒嘶吼响彻云霄，金木研在指缝中流露出失去理智的恨意，在苏醒的影响下，他的瞳孔变成混沌而模糊的色彩，完完全全被龙变成了赫子怪物。鬼蜮无法夺去龙的生命，但是让它明白了是谁在周围暗算了和修家的人。
    两方相斗，海啸泛滥。
    巨大的海浪毁去了龙吉星岛，也杀死了附近海岛上的所有人。
    随后。
    海水中黑色的庞大龙影不甘心地陷入海底后，海啸得到复仇，更加疯狂地扑向海岸，化作人类与喰种的末日，把一切和修家的污秽和罪孽都吞噬了进去。
    这场回忆的梦，以噩梦告终。
    大海神社的精神世界里，和修研在一声炸雷般的轰隆声下醒来，揉着被震痛的耳膜，从檐廊上迷茫地抬头看向天空。
    又在闹事吗？
    这回没有看到乌云和闪电，或者是不断掉尸体给他看的裂缝。
    他看到了——庞大的龙往这边砸了下来！
    【……啊？！】
    在难以形容的恐怖冲击力下，近万鸟居被毁，神社坍塌大半，险而又险的没有砸毁和修研所在的本殿。当然，这也和精神世界对本殿的保护力度最强有关。
    和修研一脸空白地看着前面的断崖。
    陆地没了，灯笼和前面的宫殿也没了，就剩下闯入精神世界的赫子怪物般的巨龙，不，是龙都勉强，因为眼前的龙还处于未成形的阶段，赫眼遍布全身，与其是龙，还不如是一条尚未破茧成蝶的毒虫。
    几秒后，海啸战胜了精神世界对本殿的保护，淹过了本殿。
    和修研掉入了海里。
    这场报复来得太突然，也太措不及防。
    在海水里不得已地泡了个澡后，和修研从海面上冒出了头。看着四周失去伪装，黑得渗人的海水，和修研嫌恶地皱了皱鼻子，要不是刚才惊呆了，他怎么会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他漂浮在海面上，四周全是木板碎渣之类的神社残留物。
    海水无法淹没他，只能在他身边鬼哭狼嚎，试图让他淹死在里面。
    和修研没有耽搁太久，往龙所在的那边游去。因为他不在乎有人怨恨他，所以这里对他来就是普通的海水，可是对其他人就未必了。
    在充满怨气的海水之中，龙的狂暴在疼痛下被激发出来，六亲不认，翻江倒海，要是放在现实中，这不亚于故事里发怒的龙王爷。
    和修研没有办法唤醒他的理智，只能找到一条赫子抓住，身体融入其中。
    在赫子内部。
    他找到了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的金木研。
    【金木！】
    穿过黏糊糊的RC粘液，他挖出陷入赫子的保护里的金木研，对方浑身赤/裸，双手捂住眼睛，神志不清的在念着什么。
    和修研仔细一听，发现对方混乱地喊着“爷爷”、“叔叔”，偶尔还有“培荣”的字眼，而他要是一问原因，对方就凄厉痛苦地低吼着后退。
    【金木？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不是梦。】
    他试图让对方从梦中赫子怪物的状态下醒来，抓住对方的双手。
    外面是想要造反的亡魂。
    里面是完全不听自己话的金木。
    和修研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猜测到对方是化龙过程中出了变故，影响了心智。
    强行掰开金木捂住双眼的手之后，和修研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泪痕，还有失去理智的双眸，白发少年痛苦到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地步。为了不让他出事，和修研二话不地抱住对方，用一种男人都知道的方法为他疏解内心无法发泄的情绪。
    事实证明非常有效。
    五分钟后，金木研的目光涣散，呆滞，僵死地低下头看对方手上的浊液。
    和修研凑近：【好了一点吗？】
    仿佛怕他想不开，和修研又心翼翼的压低了一些声音。
    【自/慰而已嘛。】
    自己安慰自己，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