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美人计

    书生牵着李缬云的手一路奔逃，穿过断壁残垣，跑到一处可供藏身的假山才气喘吁吁停下。
    李缬云坐在假山石上，凤眼朦胧望着书生：“郎君为了救我，不惜舍弃自己的爱侣，大恩大德，必当涌泉相报。”
    书生跌坐在地上，伤心哽咽：“兰心与我情投意合，若有半分胜算我也不会舍下她，奈何歹人凶残，我只能先救娘子了……”
    他抬起眼，殷殷望着李缬云，眼底毫无哀色：“娘子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李缬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郎君快去救你的心上人，我暂且躲在此处，等双眼复明便可自己回家。”
    “那怎么行，送佛送到西，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留下。”书生起身凑近李缬云，温柔道，“在下范阳卢隐，字寄川，不知娘子芳名。”
    李缬云斜睨着他，叹了口气：“我出门在外，又遭此劫难，本不该透露身份，但郎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便对你说一句实话，我乃天子之女，南康公主李缬云。”
    卢寄川猛然睁大眼，如梦初醒一般，对着李缬云拱手长揖，行了个大礼：“卢隐拜见南康公主！”
    李缬云意味深长一笑：“郎君这么相信我？”
    “实不相瞒，方才一见公主，便觉得公主龙章凤姿、貌比天人，在下如何能不信……”卢寄川含情脉脉看着她，忽又哀怨道，“在下对公主一见倾心，如今知道了公主的身份，只能叹一句无缘……”
    “谁说无缘，今夜我被歹人拐到此处，蒙君相救，不就是命定的缘分吗？”李缬云缓缓抬起一只手，朝他勾勾手指，“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
    卢寄川受宠若惊，立刻热情握住李缬云的手，引导她触碰自己的脸颊。
    “郎君骨骼俊秀，一定相貌出众。”美人笑容娇媚，迷离的双眼在夜色里透着几分危险，如食人花在月下悄然开放，“等本公主双眼复明，我第一个想看清的人，就是你。”
    “公主，”卢寄川被她的美貌蛊惑，颤声道，“卢某三生有幸……”
    “嘘，”李缬云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呵气如兰，“郎君对本公主恩重如山，本公主的驸马之位，非君莫属……”
    一轮明月滑过星河般的灯市，沈微澜骑着马穿过满城繁华，快马加鞭赶往居德坊。
    除夕守岁时，罗红绡盘腿坐在烤炉边，一边剥栗子一边抱怨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一群城外来的乞丐占了我的地方，成天吹吹打打跳大傩，听得我头疼！”
    罗红绡栖身的破庙，就在居德坊普集寺！
    此刻普集寺月光如水，断壁残垣鬼影幢幢，阴森萧疏。
    李缬云媚眼如丝看着卢寄川，一双玉臂滑出红袖，高举到脑后，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染着血的手指拔下固定假髻的发钗，青丝三千婉转垂落，美不胜收。
    卢寄川看得两眼发直，吞咽着口水，颤声道：“公主国色天香，卢某仰慕不已，望公主怜我……怜我一片痴心。”
    他一把抱住李缬云，正欲一亲芳泽，下一刻却喉头一紧，脖子被一束长而韧的发辫勒住。
    他两眼暴突，惊恐地瞪着李缬云，不明白风情万种的公主为何突然变成了玉面罗刹。
    假髻拆成的发辫四尺有余，一端穿过假山石洞眼打成死结，一端被李缬云牢牢握定，绕住卢寄川的脖子，变成了杀人利器。
    她借助假山石，双手拽着发辫将人往死里勒，复明的凤眼熠熠生辉，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别装了，你就是拐子一直在等的买主！”
    卢寄川目眦欲裂，伸手又是掐李缬云脖子，又是扯她头发，却抵不住窒息的痛苦，只能拼命去拽脖子上的发辫，却被李缬云爆发出的力量完全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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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累了一整晚的憋屈、恐惧与愤怒，让她像一头凶悍的母豹子。
    “你一个文弱书生带着我，真能逃得过拐子？跟你一起的女人那么在意我这身打扮，还犹豫着不肯离开破庙，她只看出拐子抓错了人，没看出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临时起意想将我骗到手！”
    李缬云面目狰狞，满是杀气：“我不知道你原本跟拐子定的人是谁，你连跟你一起的同伙都卖了，心肠如此歹毒，简直禽兽不如！”
    卢寄川双手扯着脖子上的发辫，一张脸涨得发紫，口中呜呜闷哼，似乎想争辩什么，最终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若不是担心断了线索，李缬云真想直接勒死他，她喘了口气，用假发辫将卢寄川的手臂牢牢反绑在假山石上，狠狠踹了他一脚，孤身返回破庙。
    此刻她双眼基本复明，一路警惕张望，发现这里是一处被废弃的寺院，四周断壁残垣留着被火焚烧的痕迹，若非亲眼所见，真想不到长安城里还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之前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那些拐子说要出城，带着女孩们离开的声音十分奇怪。
    方才她又看见拐子抓着少女往破庙里走，如果没猜错，这破庙一定另有乾坤，说不定藏着一条通向城外的密道。
    李缬云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握在手里，小心翼翼走进破庙。
    此刻破庙里悄无声息，她绕过女孩尸体，借着月光查看地上的痕迹，女孩们一路挣扎留下的凌乱鞋印，从佛殿延伸到破庙深处，隐没在黑影之中。
    若能弄到烛火，就能顺着地上的痕迹找到密道入口。
    她正盘算着，破庙外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李缬云心中一紧，正担心来的又是歹人，就听见皇兄咋咋呼呼的声音：“哎，这里不是普集寺吗？”
    她瞬间眼眶一热，心头阴霾终于雾散云开。
    是沈微澜，沈微澜找到她了！
    她立刻丢了手中石头，冲出破庙，对着山门外翻身下马的人高喊了一声：“沈微澜！”
    沈微澜心中一震，转头看到破庙里冲出一团火红身影，满头青丝随风飞散，凤眸含泪，美得摄人心魄。
    他情不自禁张开双臂，让迎面冲来的人扑进自己怀里，猛地牢牢抱紧。
    丢失一夜的珍宝，悬着心苦苦寻觅，这一刻终于失而复得。
    他忍住泪意，将脸埋进她蓬松如云的青丝，难掩激动：“万幸……你真的在这里……”
    原来他也会害怕吗？
    李缬云被他发颤的双臂勒得生痛，却一动不动，在他有力的怀抱里得意低语：“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
    沈微澜平复了情绪，松开她，将她圈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我也知道，公主聪慧又勇敢，定能保全自己，等我赶来。”
    李缬云仰头与他对视，嫣然一笑，就在这时，天边忽然绽开无数烟花，长安夜空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李缬云双眸如星，光可鉴人的青丝在烟花下流光溢彩，沈微澜看得一阵失神，李缬云却在他眼里看到披头散发的自己，脸色一变，狼狈地低下头。
    盼了那么久的上元夜烟花吻，全泡汤了！
    她满心懊丧，下一瞬却被沈微澜强行捧起脸，视野里撞进一双明亮含笑的眼，紧跟着唇上一热，眼尾被他垂落的睫毛轻轻扫过。
    李缬云瞬间失神，耳中回荡嘭嘭心跳，长安一夜的烟花在她心头齐放，万紫千红、绚丽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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