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卢寄川

    “就是要够偏僻，才能瞒天过海啊。”一个男人笑着打断女子。
    正当青春的一对男女，上元夜来这破庙里瞒天过海，不就是趁着无人、暗通款曲么？
    李缬云躲在门后，思绪飞转。
    月色下，一个书生与一个打扮娇俏的少女走进破庙。
    两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一眼便看到了破庙里被掐死的女孩尸体。
    “啊——”少女惨叫一声，被那书生捂住嘴。
    “小声点。”书生沉声提醒。
    李缬云生怕他们转身离开，不再犹豫，从门背后现身求救：“两位救救我。”
    她听见两人惊讶的抽气声，连忙解释：“我被歹人拐到此地，药瞎了眼睛，二位若能救我离开，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那书生迅速镇定下来，盯着李缬云的脸问：“娘子说自己被拐，为何又一人在此，那些歹人去哪儿了？”
    “他们以为我逃跑，追出去了，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李缬云略过自己杀人的事，急切回答，却听见少女对那书生嘀咕：“你看她这身打扮……”
    书生立刻扬起嗓子，盖过少女的声音：“救人是分内之事，谈何重谢，娘子行动不便，我扶着你走。”
    李缬云模糊看到一个人影向自己走来，热情地搀扶着她往破庙外走。
    她心里有些别扭，扭头看向与书生同行的少女。
    少女模糊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不但没有跟上来，反倒犹豫地喊了声：“等等。”
    书生扭头催促她：“还等什么，没听见娘子说什么吗？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李缬云微微蹙眉，觉得不对。
    按照常理，破庙里尸体横陈，她都说了歹人很快就会来，女孩更应该感到害怕，急着离开才对，为何却拖延着不肯走？
    还有这书生，对自己是不是太热忱了些？
    就算她美如天仙，也不该对幽会的女子如此疾言厉色吧……
    李缬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任凭书生搀扶着走出破庙，这时前方又影影绰绰走来一个人，她努力睁大眼，认出那人身着傩巫服饰，正是之前被老鬼支出去的拐子！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悄声提醒书生：“他就是那个拐子。”
    书生一听她的话，立刻拉住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李缬云与少女擦肩而过，听见她慌张地喊了声：“寄川！”
    李缬云踉跄着回过头，刚好看见拐子抓住满脸惊恐的少女，狞笑着捂住她的嘴，往破庙里带。
    她心中一紧，连忙拉住书生：“我们两个对付一个，未必打不过拐子，别丢下她！”
    “不行，那拐子手里拿着刀呢，”书生拉着李缬云飞奔，回过头安抚她，“别怕，我一定会救你！”
    一片月色中，书生双目灼灼看着她，脸上写满野心与欲望。
    李缬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倏然睁大。
    荐福寺位于皇城朱雀门外，占据了开化、安仁两坊，地势绝佳，香火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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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微澜一行赶到荐福寺，知客僧一见澧王李宽，立刻毕恭毕敬行礼。
    原来这座长安名刹除了弘扬佛法，还有诸多妙处，名花牡丹、戏场俗讲、东池放生……李宽身为此地常客，自然与知客僧相熟。
    他一道明来意，知客僧立刻领着众人去了卢寄川租住的精舍。
    此刻精舍房门紧闭、黑灯瞎火，李宽不客气地推开门闯了进去。沈微澜点亮油灯，四下搜寻，在床榻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叠洒金笺纸。
    另一边，崔凝打开书案上的竹笥，从一堆书里翻出一叠手稿，对二人道：“我的诗稿都在这里。”
    这时沈微澜将笺纸递过来，崔凝只看了一眼便惊呼：“这是盈月的字迹！”
    “卢寄川冒充你与柳娘子通信，最迟到春闱就会被揭穿，所以他这一个月的骗局，都是为了今夜而设。”沈微澜望着崔凝，沉声推测，“若我猜得不错，他是想设一个英雄救美的局，以此获得柳娘子芳心，并让柳侍郎另眼相看，助他春闱金榜题名。而你则成了害柳娘子被拐的罪人，必然百口莫辩。”
    崔凝被沈微澜一语点醒，吓得身体虚晃，心有余悸：“万幸没有铸成大错……卢寄川固然用心险恶，但他到底是个考功名的举子，发现今夜绑错了人，应该不会对公主不利吧？”
    “但愿如此……”沈微澜回头找李宽，想拜托他召集僧人打听卢寄川，却看到他手里摆弄着一张傩仪里侲子用的面具。
    他心中一惊，隐隐觉得怪异。
    每年除夕，太常卿会组织上千人的傩队，在紫宸殿广庭进行驱傩仪式，圣上与亲王妃主都会在殿上观赏，时常有衣冠子弟扮作侲子，混入宫中大开眼界。
    如果卢寄川也是其中一员，曾经混入宫中偷看，他就会发现自己拐到的人是南康公主……
    沈微澜想到这个可能，面色越发冷峻，立刻请李宽召集僧人，跟他们打听卢寄川的下落。
    一名扫地僧回忆道：“二更前，有位娘子来找卢士子，两人结伴离开，说是要去……要去居德坊。”
    三人听到“居德坊”三个字，顿时精神一振。
    “这不就有线索了！”李宽激动地吩咐僧人，“快给本王牵几匹好马来，本王要赶路！”
    荐福寺财力雄厚，马厩里有的是好马。
    就在三人走出山门，准备上马时，寺外灯市绚丽璀璨的光影里走出来几个人，曾寒山、照白、澧王内侍和牵着一条细犬的天竺幻术师，竟一起赶来了。
    沈微澜见到他们，微感惊讶：“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路上碰巧遇到了，”曾寒山长话短说，“婢女兰心不在柳府，说是出门赏灯去了。”
    “她应当是与卢寄川在一起。”沈微澜回答他。
    照白面色惨白，向澧王和沈微澜下跪请罪：“奴婢守护公主失职，罪该万死！”
    “等找到公主再请罪吧，”沈微澜沉着脸，问他，“公主快二更天时被拐，当时你可有看到可疑人物上桥？”
    照白努力回想，忽然神色一动，回答：“快二更的时候，有一只傩戏队伍经过朱雀桥，当时我还奇怪，怎么上元节还有人驱傩。
    曾寒山听照白一说，立刻附和：“我在灯轮下巡防时，一只傩戏队伍总是骚扰踏歌的少女，被我撵了好几回。”
    李宽咋舌：“那些人不会是拐子吧！”
    沈微澜眉心紧皱，思绪飞转。
    傩戏……侲子面具……居德坊……
    这几个词，总觉得曾在哪里听人提过。
    他反复琢磨，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知道公主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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