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红如嫁衣

    李相禹的病愈发重了。
    上午时还能勉力和大姐几句话，到晚上竟直接昏死过去。
    大姐李娟儿吓得六神无主，却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抱着李相禹一直哭。一个丫鬟倒是机灵，忙不迭的出去找了大夫。
    大夫早就来过，这次再诊后摇摇头，“脉搏停了，夫人请节哀。”
    李娟儿只觉得心中疼的厉害，想起娘的交待，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等她回来。犹自强撑着给弟弟擦拭。
    幼弟幼妹见大姐哭的厉害，又见三哥卧床不起，吓得嚎啕大哭，哭累了，让丫鬟照看着睡去。
    李娟儿一直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李相禹。
    “禹儿真俊俏，长大了一定把全岱安的女子都迷的晕头转向！”
    “禹儿真厉害，都能进甲堂读书了，姐姐给你个大红包！”
    “相禹岁考又得了甲等啊，姐姐等着你做状元哦！”
    弟弟笑的时候真好看，李娟儿嘴角微微翘起，眼泪又流了出来。
    ……
    “啪！”瓷碗摔碎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的丫鬟惊醒过来。
    外面天已微亮，看着地上的碎碗揉揉眼，夫人又没吃饭，还让自己摔了。
    丫鬟吐吐舌头，讪讪道：“夫人……”
    李娟儿木然的转过头。
    “啊！”丫鬟尖叫一声。
    李娟儿清秀的脸上，有两行血泪正无声无息的往下流。
    颜色殷红，如同初嫁新娘子身上穿的嫁衣。
    ……
    陆观离着老远，就听到一声尖叫。听声音似是家里的丫鬟。
    送信的下人李家三公子怕是不行了，得到消息的陆观急匆匆的往回赶，对自己这个舅子陆观自认识就很喜欢。
    懂事，有才气，长得还俊俏。
    虽平日里身子不好，但好好的人总不能不行就不行了吧，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
    可这尖叫声，让陆观心里一沉。
    紧赶几步进屋来，丫鬟春梅站在床前，娘子正坐在床边正给舅子擦脸。
    看到地上的碎碗，陆观松口气，拍拍春梅的肩膀。
    “啊。”春梅又是一声尖叫，脸因为惊恐变的煞白煞白的。
    “鬼叫什么，还不把碗收拾了。”不就是打碎个碗吗，至于吓成这样。
    “娘子。”陆观轻轻招呼道。
    李娟儿惊醒般的转过头，张开因缺水干裂开的嘴唇，哑声问道：“是老爷回来了吗？”
    陆观大吃一惊，悲从心来，快步上前用力的抱住李娟儿，一时竟不出话来。
    “天怎么黑了？怎么不掌灯？”
    ……
    泰朝境内有座嵩山。
    嵩山地势高耸，山脉连绵，有嵩山高万尺，洛水流千秋之。
    山半腰有一寺庙，名两禅寺，据传极为灵验，平日里香火不断。但极少有人知道，在嵩山的山巅，也有一座两禅寺。
    倒应了那句深山藏古寺，云里听梵音。
    嵩山山巅，古寺门口。
    一个约莫三十许岁，身穿一身翠烟衫的女子迎门而立，身旁悬着一柄三尺三的长剑，长剑上刻有“静岳”二字。
    女子神色焦急，声音却不紧不慢，语调不高，但经久不散。
    “原剑阁三十二代弟子赵素心，请行难大德一见！”
    寺院正门大开，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中年和尚迎了出来。那和尚来到赵素心身前打个佛号道：“方丈请赵师叔一见。”
    赵素心此刻正心忧如焚，也顾不上客气，径自往里走。
    古寺很大，房屋有数十排，赵素心似是十分熟悉，不几步便到了行难大德的禅房。
    禅房内有三名老僧，皆是身披大红袈裟。赵素心恭敬行个礼，“三位师兄万福。”
    三人同时回礼，随即中间老僧开口问道：“不知赵师妹此行？”
    赵素心眉头轻皱凝声道：“前日相禹又得了一场大病，不同以往这次怕有性命之忧。我的真气已全然无用。”
    三僧似乎皆知道相禹何人，全都一脸凝重。虽剑阁修的的是剑，可修行到一定境界，一法通万法通，以赵素心的修为都束手无策，此事怕有变数。
    “自相禹六岁那年被人掳走之后，每一年季节交替之时总会害病，我总感觉被人动了手脚。只是行苦师兄暗中也查看了，却什么也没发现。”
    左侧僧人突然插口道：“行苦师兄修的是神足通。”
    赵灵素默然。
    中间僧人表情更加凝重，“此子有净慈师叔的身加持，不应如此。”思忱片刻，接着对左侧的僧人开口道：“这次怕需行悲师弟走一趟，带上一颗大还丹。此子万万不可有失。”
    行悲口诵阿弥陀佛，合十点头。
    闻言赵灵素眉头稍展。
    行悲师兄修的是天眼通，能看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加上两禅寺的大还丹，想来当能奏效吧？
    ……
    极北极北之地。
    风越来越大了，空中那朵云渐渐变成一片白色的浓云，慢慢地升了起来，扩大起来，遮满了天空。
    又下雪了。
    干巴巴的冷，冷的彻骨。
    在这里讨生活的人早早躲进了帐篷，极夜就快来了，却又下雪，只希望长生天垂怜，让这该死的雪早点停，要不又是一个难熬的年头。
    远处雪地上，一头体型庞大的白熊正缓步前行，背上侧坐着一个极美极美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绯色长裙，赤着双脚，嘴里哼着悠扬的调。
    “呜……呜……”苍茫的号角声响起。
    女子眉头轻皱，一根红色长鞭凭空出现，轻轻一挥，那庞大的白熊却如遭重击，发狂的奔跑起来，速度快的骇人。
    不多时，一人一熊来到一片凸起的阔地，居高看去，下方有数百大汉持着武器，结出一个扁长的的阵型在严防死守。
    对面没有敌人，只有一大片看不到头的白雾上下翻滚，那白雾密的厉害，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这一刻，白雾蒸腾的越发厉害，似有什么东西想破雾而出，拉扯的整个白雾变成各种狰狞形状。
    女子轻哼一声，也不见什么动作，身上有四面旗朝白雾飞去，越飞越大，临近白雾时已长到数十丈。
    四面大旗一字排开。
    大旗列定，白雾里挣扎的动作慢慢变，直至恢复平静，隐约间有阵阵不甘的咆哮声传出。
    等咆哮声也消失不见后，两名列阵的男子飞奔过来，看着很远的距离，两男子却让人感觉三两步就走了过来。
    “神女，这封印越发的不稳定了。”两人皆是肩扛宣化大斧，赤着上体，青铜色的皮肤上肌肉如拳头般一鼓一鼓，彪悍至极。
    女子盯着重新平静下来的白雾，若有所思，开口道：“四圣旗留在这。你们派人看着。”
    “神女，这……”一名大汉欲言又止。
    “没了四圣旗，我们就出不了雪山，以我看干脆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大家一起去中州！”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要放出来先把我们屠了怎么办？”
    女子却不管两人争吵，自顾的骑上白熊走了。
    远处雪山高耸入云。
    我的相公，快快长大。
    来娶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