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光（本卷 终）

    城堡内，一名士兵正半跪着等待前方贵族老爷的答复。
    “蓝发女孩和黑发男孩？他们到哪里了？”士兵正前方，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轻声询问着。中年人衣着光鲜，毛发棕黑，且留有胡须。
    “应该已经到城堡外了，子爵大人，需要迎接吗？”士兵抬头回应道。
    “按照贵族礼仪正常接待吧，如果真的是娜娜，就准备庆典，全城庆典！”到这里，中年人转头向身侧看去，“贾斯丁，一起去看看？”
    被称为子爵大人的中年人正是雷蒙，他因为女儿的关系获得了冽风帝国的子爵爵位。
    贵族的爵位由低到高依次是骑士、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大公，再往上就是与王室成员有莫大关系的亲王了，例如四王，全都是亲王级别。
    自蕾娜塔被检测出拥有双系高等天赋开始，来这里送礼攀交情的人就络绎不绝，而后学院里传出了蕾娜塔的真实资质，这种现象就越发严重了，普通的拜访和送礼士兵们早已麻木。
    士兵应了声“是”就去忙了，而雷蒙与贾斯丁也一同走向了城堡正中的箭塔处。
    城堡外，当克劳德正打算通知城内的人出来迎接时，雷蒙和贾斯丁就已经出现在了箭塔上。
    “啊，那是？父亲吗？”箭塔里突然出现的熟悉面孔令蕾娜塔有些不知所措，那威严的面容和眼神，与从前颓废的样子截然不同。
    当蕾娜塔发现父亲的瞬间，雷蒙二人也正好向这里看来。
    “是你女儿呢！走吧，一起去迎接。”看到果然是那两孩子，贾斯丁异常高兴，他完话便转身向下楼的旋梯处走去，路过一个卫兵时挥了挥手，笑道：“通知管家，准备全城庆典。”
    雷蒙面无表情，静静的站在箭塔的垛口前，以前对蕾娜塔的冷漠使他现在非常愧疚，望着城堡外那熟悉的面孔，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方传来了贾斯丁淡漠的声音，“父女都变了，以后，你可要尽好做父亲的责任啊，别傻站着了。”
    ……
    城门处，吊桥在克劳德面前缓缓降下。
    还未等克劳德入城通报，城堡里就快步跑出了两队士兵，士兵共十四名，出城后呈两列站立在桥上，持剑而立。
    看到如此阵势，克劳德明白，这是主人要出门迎接了。
    向车队招了招手后，克劳德恭敬的立在原地，等待交涉。
    车队前方，蕾娜塔表情木然的道：“罗伊，我看到父亲了。”
    “哦，这是我们的家，雷蒙叔叔当然在了。快看！克劳德让我们过去。”罗伊刚完话就拉着蕾娜塔向吊桥处跑去。
    即将与久别的亲人相见，他也很激动。
    “你听我完啊……”蕾娜塔无奈的跟着罗伊跑去，此时的她还在回想着父亲的面容。
    从有记忆开始，蕾娜塔就没有见过父亲正常的样子，那为数不多形容父亲的词汇，也只是在贾斯丁讲述回忆故事时听到过。
    箭塔上那惊鸿一瞥清空了蕾娜塔的所有思绪，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徘徊。
    “那，是父亲？”
    ……
    待众人走到吊桥边，雷蒙和贾斯丁也正好出城。
    “看，我父亲出来了！身旁的？那是雷蒙叔叔？”见到雷蒙如今的样子，罗伊有些难以置信，转头向蕾娜塔看去。
    蕾娜塔点了点头，有没话。
    看到蕾娜塔如此冷寞，罗伊猜也能猜到缘由。
    吊桥这头，两孩子静静的站在一起，城门下，两位父亲也貌似无动于衷。
    见两人不过来，罗伊思考了一下，随即牵起了蕾娜塔的手，道：“走吧，那两个笨蛋不会先过来的。”
    父亲贾斯丁的性格罗伊很清楚，曾经以佣兵为职业的他虽然不好面子，但非常要强，和雷蒙一起主动走过来的可能性……无限的接近于零。
    蕾娜塔犹豫了一下就被罗伊的话给逗笑了，心中的忧伤也淡薄了许多。
    见两人向前走去，克劳德想了想，决定过一会再去谈公事，“久别的亲人即将重逢，我还是不要破坏这难得的温馨吧。”
    ……
    城门前，四人静静的对视着。
    过了一会，罗伊确认的他的猜测，望着贾斯丁，他有些无奈的道：“父亲，叔叔，我们回来了。”叔叔和父亲的表现令罗伊有些无言以对。
    “回来了就好，先回家吧，母亲和其他人正在家里休息，他们一直在挂念着你和娜娜呢。”贾斯丁自觉的无视掉了罗伊的语气，着便伸出右手，“走吧，有事回家。”
    离别太久，又是自己的孩子，贾斯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满腔的温暖只化为了两句话。
    看着父亲的习惯动作，罗伊感觉再次被击败了。
    “我不是孩子了，不用牵着手走。”罗伊有些不耐烦了，他边边往城内走去，留下了还在与雷蒙对视的蕾娜塔。
    见罗伊走掉，贾斯丁尴尬的收回了右手。
    时候，罗伊每一次回家贾斯丁都会牵着他，对蕾娜塔也是如此，这种行为已经成为了习惯。
    看着只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孩子从身旁走过，贾斯丁感到一阵恍惚。
    “时光流转，岁月匆匆啊……八年，家伙都长这么大了。”
    贾斯丁并没有把心中的感慨出来，也不知，如果他见到了比尔，又会产生何种想法？
    见罗伊走掉，贾斯丁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父女。
    四目相对，久久无声……
    感觉这两人能这样僵持很久，贾斯丁无奈了，他估算了一下管家布置庆典所需要的时间，而后决定做点什么。
    整理了下衣领，清了清嗓子后，贾斯丁满脸严肃的躬着身子，对着雷蒙轻声道：“团长大人，你……能发挥点作用吗。”完他便迅速的牵着蕾娜塔走掉了，只留下雷蒙一人盯着空气发呆。
    不远处，见两人都进了城，克劳德也招呼着车队向雷蒙走来。
    “怎么办？”此时的雷蒙还在思考着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他对蕾娜塔的愧疚，就像曾经对碧莉丝特的爱一样，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子爵大人，这是蕾娜塔姐的转接公文，至于罗伊阁下的补偿，只能在内战结束后发放了。”克劳德不紧不慢的道。
    雷蒙的现状克劳德还是知道的，身为蕾娜塔的零时管家，这些功课是必须做的。
    “补偿？那孩子做什么了？”放下了心中的思绪，雷蒙翻看着公文，随口问道。
    “罗伊阁下身为高等资质却在学院以非正式学员的身份完成了学业，由于这段时间的补给全都是按非正式学员的标准发放的，所以必须补偿，具体的方案公文中有写。”克劳德语态平稳，表情恭敬的回应着。
    对未来强者的父亲，他还是很尊重的。
    “恩，明白了。”雷蒙收起了未看完的公文，“各位先进去坐坐吧，休息一下，不久后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举行，希望各位能参加。”
    “子爵大人客气了，我们一定准时赴约。”克劳德完后便带着队伍跟随雷蒙一同走进了这座城中城。
    ……
    穿过一个装饰典雅的回字型走廊后，众人进入了城堡内部。
    入城，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位于城堡中央的一座喷泉花坛。
    喷泉散发着淡淡的魔法光泽，修建得并不奢华，与普通贵族家的差不多，但围绕喷泉而建的花坛却显得异常华美、醒目，且很是不凡。
    花坛呈圆形，为了方便取水，东西南北各有一个缺口，里面种植着各种魔兽森林才有的花草、植物。
    圣灵草、紫晶花、火叶兰、寒霜冻花、冰魄草、水蓝花等等常见或不常见的特殊植物应有尽有，甚至连‘龙涎草’这种号称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植物都有一株。
    这花坛，用骇人来形容毫不为过……
    这些植物虽然骑士们只认识大半，可克劳德却全部认识，他在看清这花坛的一瞬间就呆住了。这里每一样植物都有药用价值或炼金价值，或高或低的，龙涎草就更不用了，直接吃掉就能全方位提高身体素质，如此华丽的花坛，当然可以令一个有学识的正牌魔法师瞬间呆住。
    花坛很精致、复杂，可它背后的故事更复杂。
    单单为了布置好这个花坛，雷蒙便发布了不下百次佣兵任务，连修建花坛需要的石头和土壤都是魔兽森林里找到的，雷蒙甚至亲自带队去寻找过材料。
    光建成这个花坛就为镇子提升了不少人流量，更别整个城堡了，建成如今这个人来人往的繁华镇，至少有一半功劳是雷蒙的，另一半则属于贾斯丁了。
    喷泉花坛周边是一个不大的广场，一群孩童正在玩耍，他们的长辈正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休息、聊天。
    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雷蒙曾经的老团员，其余的则是众守卫和其家人，也有雷蒙的心腹，新册封的骑士们。
    与外部戒备森严的高墙箭塔不同，城堡内一片祥和之色。
    “管家好像在忙，我带你们去休息吧。”雷蒙左右扫视了一下，见管家正在四处奔波，他只好亲力亲为。
    ……
    此时，不远处的街道上，贾斯丁正领着罗伊和蕾娜塔向家里走去。
    “爸，为什么周围的房子都这么像，你跟叔叔都这么没品味啊？”罗伊面带疑惑，指着周围清一色的红瓦白墙道。
    城堡内的建筑全是白色，风格也一致，与外城黑色砖石、风格迥异的建筑群完全不同。
    “以娜娜的资质迟早会招来帝国的杀手，这样修建是为了防止暗杀，建筑全都一样，外面的人又不让进来，敌人连我们的首领的位置都不知道，又怎么刺杀。”
    如果罗伊不是八年以来第一次回家，贾斯丁一定会给他一个爆栗，让他知道什么是鄙视老爹的下场。
    “而且这里的每栋建筑都是相通的，都有或明或暗的通道连接着，一旦出事，所有人都能很快集合，这些可都是你叔叔的主意，瞎心他揍你！”
    “哦哦，原来是这样。”听到父亲的解释，罗伊看这些房屋的眼神都变了，那仔细的样子就像似想从里面找出点什么来。
    ……
    一路七弯八拐，走了三百多米贾斯丁才停止前进。
    “到家了！”贾斯丁站在一栋与周边房屋没什么区别的建筑前得意的道：“怎么样，完全看不出这里就是子爵府吧。”
    “嗯，还行，挺有趣的。”罗伊已经不想反驳什么了，在他的理解中，任何一个正牌的中阶魔法师都能有无数种办法查探到城内的情况，更别高阶的魔法师了。
    随意的看了几眼，罗伊问道：“母亲和爷爷他们在家吗？”
    “恩，在……”还没等贾斯丁完，一旁的蕾娜塔却开口了。
    “二楼有两个人正在做家务，一楼往里走有一个躺着休息的，阿姨应该在二楼吧。”突然开口的蕾娜塔正闭着眼睛诉着屋内的情况，这些信息都是她用精神力直接查探到的。
    查探了一会，蕾娜塔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接着道：“嗯，叔叔，这里的房子……不对，是石头！很特别呢？好像能阻隔元素。”
    “还是娜娜厉害。”夸赞了一句，贾斯丁接着道：“一般情况，贵族家的城堡在建立时会有一半甚至更多的金币是消耗在了装饰上，剩下的才是建筑费和人力费，而我们的城堡则恰恰相反，有一半以上的金币是消耗在了石材和木材上。”
    “木材只是一种防火较好的硬木，而石材你们应该学到过……”很突然的，贾斯丁的话语又一次被打断了。
    “厌魔石？”蕾娜塔双目闭合，缓慢摆动着右手，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当确认自己的猜测后她才睁开眼睛。
    “对。”回应了蕾娜塔的讯问后，贾斯丁一脸严肃的对她道：“娜娜，以后不要随意打断长辈的谈话，外人会觉得你不礼貌的！走吧，我们进屋。”
    ……
    在贾斯丁的陪同下，罗伊见到了久别的母亲、爷爷和奶奶。
    叙了叙旧，聊了聊几人的学院生活后，罗伊和蕾娜塔便在贾斯丁的陪同下到城内去溜达了。
    蕾娜塔如今只能见到一个亲人，贾斯丁也不想让她触景生情，所以只好这样做，在闲逛中等待晚宴的开始。
    物非从前物，人非从前人。
    街道条条、店铺林立，一切的一切，都与从前截然不同。
    那不曾相识的行人，那从未见过的景物，比比皆是……故乡的感觉已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家的温暖。
    异样的孤独感，在两个孩子心中弥漫。
    怀着这份孤独，罗伊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承诺。
    “娜娜，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妈妈的，我发誓！”
    慢慢的，罗伊停止了步伐。
    见罗伊停下，蕾娜塔也停下了脚步，转头向他看去。
    正低头思考的罗伊缓缓抬起了头，道：“蕾娜塔，我们接下来……一起去找你母亲吧！
    听到这话，蕾娜塔沉默了。
    长久以来，对母亲的思念都是蕾娜塔最大的前进动力，寻找？她曾思考过无数次，可是，世界这么大，要在其中寻找一个人，那得有困难？
    见蕾娜塔依旧沉默，罗伊紧接着道：“我从院长那里知道了你母亲的大概位置，她应该还住在魔兽森林，旁边镇林王的地盘里。”
    “好，那明天出发。”
    罗伊所透露的信息令蕾娜塔情绪起伏很大，激动中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罗伊语气中的停顿。
    ……
    傍晚，宴会开始了。
    美酒佳肴，宾客满席，城堡里的宴会只邀请了城堡里的居民，而城外的庆典则是由子爵买单的胡吃海喝。
    由于宵禁的暂时取消，镇子里灯火通明。
    人们结伴而行，一同寻找着免费开放的酒楼和餐馆，热闹无比。
    街道上，不时有喝醉的佣兵们跌跌撞撞的走进旅馆，不远处，酒足饭饱的农户携妻带子的向自家走去，在他们身旁，城卫队的士兵们正有条不紊的巡逻着，今天，这些士兵会是城里最累的人。
    城堡里，欢声笑语不觉于耳，青年们在主厅里喝酒聊天，老人们则在侧厅聚酌。
    满面红光的贾斯丁正端着酒杯痛饮，今天他非常高兴！儿子学成归来已经很令他很高兴了，但是，当他在雷蒙家里看完那份公文时才知道，原来，快乐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惊喜，往往能使人类的愉悦感达到极致。
    喝了许久，有些疲惫的贾斯丁放下了酒杯，满怀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见父亲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罗伊趁这个机会把他和蕾娜塔准备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他。
    “什么，你们明天就走？”有些醉意的贾斯丁被罗伊的话吓醒了，他急道：“不先休息一段时间吗，你母亲可是很想你的，而且就你们两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等等，等等。”
    “雷蒙！过来一下！”贾斯丁高举右手喊道。
    “喂，我可是子爵，你能别呼来喝去的吗，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快步走来的雷蒙看到一旁几位心腹骑士脸上的坏笑，满脸无奈，他这位生死兄弟好像就从没有把他当子爵看过。
    “好的，好的，子爵大人，我现在有点不清醒，你和两孩子谈谈。”贾斯丁完话就向不远处罗伊的母亲那里走去，他准备把这事先告诉她，而后去弄点醒酒药喝，顺便洗把脸清醒一下再来。
    “发生什么了？”
    “我准备和娜娜一起去找她母亲。”
    “噢，找碧儿？……你们打算怎么找。”
    “我从院长那里知道了娜娜的母亲大概还住在魔兽森林附近，我们打算先去那里。”
    “从这里到魔兽森林直线距离也有8000多公里吧，你们准备怎么过去？要知道，那地方现在可是如今内战的起始点，很混乱的！”
    “呃，这个，要不？我和娜娜成立一个佣兵团，一路接任务走过去？”
    “恩……以佣兵的身份混进去应该不难，不过，以你们的实战经验能不出意外的完成任务吗？还有，身上的钱够不够花？”
    “啊，这个我倒是没考虑过呢，不过我们身上加起来有一万多金币，还有两颗高阶魔兽的魔核，弄两套还算不错的装备应该没问题！有了好的装备，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吧？”
    “一万多金币？武器倒是没问题，其他的，没有材料。一万金币也只能买到两套一般的魔法装备而已，你们到底有一万多多少金币？”
    “一万两千差点……”
    “唔，一万两千啊？……这样吧！你们把其中的一万金币和两颗高阶魔核给我，过几天我还你们两套满意的装备，等熟悉了装备以后再出发，怎么样？”
    “噢，好！还是叔叔好！我要一套刻有气系‘轻盈魔纹’的战士重铠，武器只要是土系，什么魔纹都行，至于娜娜，她好像习惯皮甲配魔法袍，武器要长杖，够硬就行，但只要水系或气系魔纹的。嗯！这样行吗？”
    “好！没问题！我记下了。你们先安心在家休息，我明天就去半这件事。”
    两人的讨论很快便有了结果，这结果，双方都很满意。
    雷蒙对妻子的思念从未停止过，他修建城堡，既是为了保护家人，也是为了等待离去的妻子；他积极的结交各路贵族，也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信息渠道，为寻找她而打好基础。
    与罗伊的这一番对话彻底的改变了他原本的想法。
    毕竟，碧莉丝特当初是不辞而别，如果他贸然的找上门，那场面岂不是会很尴尬？最后，他觉得这件事还是交给两人的孩子蕾娜塔来解决比较好。
    雷蒙起身离开了。
    与罗伊的对话冲淡了他对女儿的愧疚，现在，他要去找贾斯丁商量如何为孩子们定制装备。
    叔叔走了，罗伊也起身向坐在角的蕾娜塔走去。
    因为诺言，因为孤独，两人开始朝同一个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