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一)(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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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沈琴棋苦笑了下:“有啥好不好的,活着跟死了没啥两样!”
    陶振坤一愣,忙问:“嫂子,这是哪里的话?”
    沈琴棋避答反问:“怎么没见到你哥回来呢?”
    陶振坤笑道:“你想我哥了?这次我回来的匆忙,没顾的上去看他,你放心,他在一家豆腐坊找到了工作,工钱也不错,不用惦记着,等下次我就把他带回来。”
    他着,从口袋里掏出把糖来递给沈琴棋:“把这糖给两个孩子,另外——”
    沈琴棋却迟疑了下没接。
    陶振坤把糖塞到她口袋里,然后又掏了一把放进去,接着就是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沓看像是不少的钱来放到她手里:“这钱你先拿着填补家用,先给楚歌和梅香扯布做身新衣服,然后买油盐酱醋什么的,改善一下生活,别太苦了孩子们。”
    沈琴棋的眼泪扑簌簌地了下来。
    陶振坤见状愕然道:“嫂子,你哭啥?”
    “嫂子,你回去吧!”柳杏梅扯了下陶振坤的衣角,默默地牵着马走开了,黑虎也是默默地跟随着。
    陶振坤诧异,也只好不再多问什么,尾随上前问:“怎么了?”
    柳杏梅努力控制了下自己的悲伤情绪,没让泪水流下来,但她仍是哽咽地:“梅香她——她——死了!”
    “你——你什么?”陶振坤大为震惊。
    “再也见不到梅香了!”
    “她——她是怎么死的?”
    柳杏梅摇了摇头,她是会把秘密保守下去的!
    陶振坤还是回头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沈琴棋,心痛地问:“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这样呢!”
    柳杏梅只好:“我——我也不知道!”
    这真是“一问三不知,神仙也怪不得”。
    那个美丽可爱的姑娘,在回忆里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帘。
    往事,如梦啊!
    “怎么会这样呢?!”陶振坤被一大股悲伤吞噬着,一切真的在改变着。他不禁有种不可名状的懊恼和气愤,可这种懊恼和气愤又无处可撒!满怀着美好的憧憬和盼望回到了家,却令他失望地发现了不如意的事情!
    在他的本性中和柳杏梅一样,都是愿意看到人世间最美好的一面。
    柳杏梅沉默。
    “她是怎么死的?”
    “割腕自杀!”
    此时的柳杏梅对抛在后面的一双双眼睛感到宛如芒刺在背!那眼睛里包含着嘲笑与同情,这两种目光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杏梅摇头。
    陶振坤这回可是出息了,愚夫不再是愚夫,是个可以上战场杀鬼子的英雄了,以前讥讽轻蔑他的人彻底改变了曾经鼠目寸光的看法,开始对他充满了敬慕。
    于是,好奇的村民们不约而同地跟随在后,想看一下以其马首是瞻的伍家究竟是对陶振坤的态度如何。
    只有孟国安和孔武站在原地未动,因心存愧疚而忐忑,因心存恐惧而不安!
    孔武对孟国安怒目而视,十分懊恼地:“你瞅瞅咱哥儿俩办了件啥事嘛?这是——是鬼日了阎王爷,要命的事儿!那事要是让陶振坤知道了,他?——?他还不得掏出枪就把咱俩给毙了,现在连伍老太爷也救不了咱们,他是个军官,谁不得听他的?!”
    孟国安哭丧着脸:“谁知道会这样?我俩可真是一对浑蛋呀!”
    “都怪你!”
    “世上是没卖后悔药的!”?使作俑者的孟国安此时真是追悔莫及,笑里藏刀的他这时才意识到了自己不是犯下的过错而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那可怎么办?”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也不,既然他当了军人就不可能不走的。只要是他在家,咱们就躲着。”
    孔武指着孟国安的鼻子骂:“你不仅是欠打,甚至是该死!冤有头债有主,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有你这样的表哥真是种耻辱,现在我才知道你简直是坏透了,这回可是要坏到自己身上了!就是咱们不,你以为柳杏梅傻啊?她大概是早就知道了,以为自己肚子里有几滴答墨水就想卖弄一下,还偏偏写什么破诗呀,连孩子都学会背了,这都是你干的好事!要是追察起来那诗是谁写的,你就露馅了,到时候吃不了就兜着走吧,你这命怕是也得搭上!就算是柳杏梅不,陶振坤不知道这事,可伍家的人不是聋子不是哑巴,他们不会听不会问了吗?一旦知道了这事,就是不追究,我们在村子里也再难做人了!”
    听了这话,孟国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看在是表兄表弟的份上,你可不能出卖我,别忘了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孔武冷笑道:“现在你怕了?”
    “谁不怕死呀!”
    “怕死就别做缺德事!合着当初你就没想过会有啥后果?凡正我豁是出去了,我要对柳杏梅负荆请罪去,要是得不到她原谅,大不了一死!”
    “我又没有未卜先知那本事!”孟国安心里一急,也不顾怕别人看见了,就扑嗵一下给孔武给跪下了,涕泪横流地拉住孔武的手哀求道:“兄弟,求求你千万不能那么做,你也不想想你是上有老下有的人,抛下他们怎么办?!”
    “我——”
    “柳杏梅是个很宽容大度的人,咱们只要是不,她不一定会追究的,那事想必她也不会对陶振坤的,就别没事找事了!”
    “可——可我的良心上过不去,她没有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现在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她的事,你看看都把她折磨成啥样子了,那么一个坚强的好女人,不是毁在了别人手里而是毁在了我们两个人的手里!”
    “你别忘了镰刀在你腿上留下的口子!”
    “那事怪不得她!”
    “那好,你想去就去吧,你只要一去,我立刻寻死,不用陶振坤来枪毙我!”
    这样一来,孔武反倒犹豫了。
    走在前面的人,荣凡辉回了下头,吃惊地:“你们看,怎么表哥能表弟跪下了?!”
    辛东方恨恨地:“肯定是做啥缺德事了,良心发现!”
    王三:“真没想到,是两个狼狈为奸的人!”
    齐玉珠瞪了他一眼:“现在才知道?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吧!”
    这两口子可以是和柳杏梅打出来的交情,虽然没啥来往,但是对柳杏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柳杏梅出了这种事,他们都是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有的只是同情。
    土豆:“咱们村子里怎么会有他们这种人呢?!”
    他对柳杏梅对他爹的关心而感动着?。
    平时不爱多言多语的刘翠花就骂:“那侮辱柳杏梅的诗谁都知道是谁写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恶!”
    在她的心里面永远对柳杏梅的救命之恩抱有一份感激之情,如今的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皆拜柳杏梅所赐。
    荣凡辉见老婆忿忿不平,也骂了句:“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一肚子的狼心狗肺兔子杂碎,像这种暗中使坏的人怎么不就一下子死绝了!陶振坤要是知道了那事,就应该把他给枪毙了,这种人死不足惜!”
    在他的心里面同样对柳杏梅充满着感激,如果不是柳杏梅救下了他老婆,并且给他上了受教育的深刻一课,迷途知返,他那上有老有的家也就不成样子了!
    在陶振坤“官”的光环下照耀下,某些人有恃无恐地开始站在正义立场上对卑鄙之人谴责咒骂,像是不再敢怒不敢言了,觉得不再顾虑怕得罪人了。
    而其中不知所措的韩思香也加杂在人群中,她一言不发,当听到这骂声她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在她听来大有指桑骂槐之意,那天如果不是参与了和熊凤妹一起嘲讽柳杏梅,柳杏梅也不可能把自己那种不光彩的事对别人的,别人就是知道了也不一直隐瞒下去就不会被弄得满城风雨了。再者她跟柳杏梅也没仇没恨的,给有仇有恨的熊凤妹帮得哪门子腔呢?她那不是戳傻狗上墙了吗!现在她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多事的臭嘴用针线给缝上,就是立刻变成个哑巴也愿意。无缘无故的和人结下隔膜这是何苦呢?现在的陶振坤今非昔比了,自己一旦纠缠进因拉老婆舌头而惹祸上身,那会成冤大头一个的!她似能够感觉到孟国安和孔武的那个恐惧了,所以也害怕了起来。想想这些,她停住了要去看热闹的脚步,灰溜溜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从此心里充满了悔恨与忧虑!甚至是担心她办的蠢事被丈夫秦连城知道,遭到一顿打骂是事,怕牵连上家里人的,她不得不为这事而胡思乱想!她不晓得陶振坤的官有多大,但看到孟国安和孔武被吓成了那个样子时,觉得肯定是有杀人的权力了!在这个动乱的年代,需要遵守的法制已经显得很虚弱。
    她越想越怕,就磨磨蹭蹭的在了后边。
    “你怎么了?”马丫表示奇怪地问。她的丈夫张启被焦怛打成了植物人,至今还没苏醒过来。虽然有一口气在,但活着跟死了没啥太大的区别。
    韩思香对她的话像是置若罔闻,干脆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荣凡辉哼了声:“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
    和陶振坤一起牵着马走在前面的柳杏梅回了下头,也看到了离去的韩思香,在目光越过跟上来的一帮人后边,也惊奇地看到了孟国安和孔武,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不能出来罢了,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如果要是出真相,追问出那首诗是谁写的,现在的陶振坤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以现在他的官衔,在这远离城镇的山村里杀死一个草民那还不得像抿死个臭虫一样的容易,为这事搭上人命她不忍心!尽管她的心里有仇恨,但她却无法有这狠心。她知道,如今的陶振坤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懦弱胆怯的男人了,经历过血雨腥风战场上的洗礼,很容易锻炼出一个人本性中所存在的暴力凶残一面的,何况不是个普通士兵,官升脾气长,这是很自然的一种现象。就算是有人用“暗箭伤人”的方法让她身败名裂,可她实在是不愿与乡里乡亲中任何一个人反目成仇的,善良仍是她的本性。更不会依靠丈夫的权力而去仗势欺人,那样她也只能是一时痛快,可以前树立起光辉形象如今多少还有尚存,要是真的仅凭一时冲动就会荡然无存的,当毁于一旦后,她在和平村更会是无地自容的了!
    曾经一个不会忍受的人却学会了比别人更有韧性的忍受,这就是与众不同的柳杏梅。
    在拐过一个巷口时,伍家那高大的门楼就在眼前,在摆有两尊威武石狮子的门外,站立着两排男女老少,是伍家三十多口人,其中另外还有杨泽湖和林朝阳。
    不仅是陶振坤的“摇身一变”给人带来了惊讶和好奇,另外还有那“失而复得”的黑虎。
    当见到了陶振坤和柳杏梅这夫妻二人时,首先是伍进禄、伍进禧、伍进祈这哥仨儿以跑的步子迎接上前来。
    陶振坤感动之下,快步上前,忙:“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你们好!”
    他着,就要跪下磕头,却被伍进禄拦住了问:“我们都好,听嵘儿你当兵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伍进禧问:“是当官了吗?”
    陶振坤谦虚道:“区区一个副官算不得什么!”
    伍进祈:“了不起!”
    哥四个中唯独缺少老大伍进福,在他关于与花蕊(樱花舞子)有染事件被揭发后,羞于见人,并且从此卧炕一病不起,从哪之后村里人谁都没有见到他踏出大门过。有人他被伍老太爷一怒之下打断了条腿,那也只能是当作谣言罢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兄弟三人听后不禁喜出望外,伍进禄着就朝家里人挥了下手。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鞭炮声响。
    陶振坤也不曾想到,伍家会以这种隆重欢迎仪式待自己,真是让他受宠若惊起来。他只知道自己曾抓获一个窥探村子的日本鬼子算是对村民们有恩,却不知道柳杏梅从两个绑匪手里解救下伍欢伍乐也是对伍家有恩的。
    接着是伍家八兄弟和杨泽湖、林朝阳也围拢上来,互相问候着。
    林朝阳看着黑虎惊讶地问:“它没有丢?”
    “它是去找我了。”陶振坤轻描淡写地了句。
    在伍老太爷怀前站着峥嵘,他望着手拈须髯的太爷:“太爷,我没假话吧?”
    伍老太爷抚摸着他的头:“我的重孙子怎么会假话呢,只不过你却偷懒耍滑头了,你的姐姐哥哥弟弟妹妹的都在课堂学习,你却跑出去玩了。”
    峥嵘嘻嘻一笑,很顽皮地冲着太爷扮了个鬼脸儿。
    一个家法严厉的老人,只有在重孙子面前才会显得和蔼宽容。
    苏氏老太太在一旁笑容可掬地:“你太爷袒护你,可要是让你爹知道了,他也会给你过堂的。”
    峥嵘撅了撅嘴:“咱家太爷得算,只要太爷不管,我才不怕我爹呢!”
    苏氏老太太看了眼丈夫,:“老爷,听见没有,这孩子要是娇惯坏了,你是有责任的!”
    伍老太爷没话,却是笑眯眯的。
    峥嵘问:“我爷爷怎么没出来?”
    “乱讲话!”
    峥嵘虽然年纪幼,但是也会聪明的察颜观色了,他见太爷突然间脸上没有了那笑容,就在一惊之下噤若寒蝉了。
    陶振坤被众星捧月一样来到了大门前,伍老太爷又以慈祥的笑容看着他。他把礼帽摘下递给柳杏梅拿着,抢步上前跪倒在两位老人面前,连磕仨头:“两位老人家,振坤请安了,你们的身体依然这么好,我见了真是很高兴。”
    伍元祖双手相搀:好孩子,谢谢你的惦记,快快请起,何必行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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