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二）（74）

    陶振坤在一旁就踢了她一下，是示意她不要乱。
    可柳杏梅并没理他，接着：
    “你也听过林则徐的‘虎门销烟’吧？别再当‘东亚病夫’了！那东西是害人害己，能毒害人的身心健康，我们的国家没少受了鸭片的毒害，以后都戒了吧，好给子孙后代做个榜样。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庄稼人，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的，能容易吗？一年到头也没个啥进项，无非也就是靠着人在种天在收的，好年天收的还行，有了余富粮，倒也可变卖俩零花钱。就像今年吧，眼看着就要进仓的粮食，却被一场想不到的冰雹给砸地稀里哗啦，几乎就是颗粒无收。人无粮食不行吧？总不能勒紧裤带硬挺着！家里要是有闲粮另当别论，要是没有岂不是别子！做为一个男人来讲，一家之主，就有责任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否则不配是个男人，我瞧不起！我——”
    陶振坤真有点儿急了，拉了柳杏梅一把，示意她别了。并嘀咕了句：“得话痨了？你这是癞蛤蟆打呵欠——多余张这臭嘴！”
    他没想到柳杏梅竟会对还算是比较陌生的人出这些意想不到的话来，简直是多此一举！
    “我——”楚云昭一脸惊慌失措,尴尬万分，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那妇人沈琴棋就白了丈夫楚云昭一眼：“就你哥呀，死犟死犟的，皮不了瓤，谁的话他也听不进去，要不然日子还能过到这种地步了！”
    就在这时，梅香拿了个黑瓷盆儿和一个掉了碴片的陶瓷碗领着弟弟跑了出来。
    柳杏梅蹲下身来，解开了面袋子，接过碗来就伸进袋子里舀了满满上尖的一下子黄米面，倒在了梅香端着的盆儿里，梅香也蹲了下来接着。
    楚云昭的老婆在一旁急忙：“够了，你们也不多。”
    “咋着也得够吃一顿的吧。”
    柳杏梅着就又把碗伸到了袋子里，看着俊脸儿红扑扑的梅香问：“你叫梅香？”
    “嗯！”梅香点点头。
    “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
    “快成大姑娘了，你长得可真好看！”
    “婶儿更好看！“梅香的脸更红了，羞羞答答的似擦了胭脂粉一样。
    柳杏梅为了梅香对自己的赞美，就一大方又给舀了两碗，对梅香越看越是喜欢，发现果然跟自己长得很像，心里揣摩着等有机会要和她交往交往。然后把碗放到了盆儿里，对那男孩儿问：“那你叫啥呀？”
    此时男孩儿倒也很大方，用稚嫩的童音爽快地：“狗蛋！”
    柳杏梅忍不住一下笑出了声来，就：“家伙，你的名字可不如你姐的好听，让你爹再给你取一个吧！你俩都上学了吧？”
    “没——有——！”梅香看了下她爹。
    “为啥？”
    梅香没话。
    柳杏梅就明白了，：“谁知将来会是啥样，孩子还，总得让他们学些知识的，那样总是有好处没坏处的。又不用掏学费，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这时狗蛋打了个喷嚏，接着咳嗽了两声，就有两行鼻涕流了下来。狗蛋也没及时来擦，眼见就要流进嘴里了，正在柳杏梅为他暗自担忧之际，就见他一张口伸出了舌头，很灵巧地就把那像漏粉条一样的鼻涕吸进了嘴里，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将那鼻涕咽下肚里，似怕浪费了人体资源一般，真是应了那句“不干不净，吃了不长病”的话了。
    柳杏梅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禁对这种“陋习”产生反胃的恶心，那完全是在自毁形象的龌龊表现。不过，她并没有讨厌，相反的是付出了同情，因为狗蛋这一行为在那个时期一些孩子身上很普遍，尤其是男孩子要比女孩子更为明显，皆因贫困和没知识的原故！
    她耐心地：“吃鼻涕很脏，那是不讲卫生，以后可别这样了。也不戴个帽子，心要感冒的。”
    那时的孩子也皮实，抵抗力和免疫也好，不似现在这么娇惯。
    狗蛋嘿嘿一笑，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却又用衣袖去擦了下鼻涕的痕迹，没想到他竟是以这种简单方式来回应讲卫生的。
    楚云昭夫妻俩看在眼里，不禁为儿子这丢人行为而尴尬！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责备。
    她疼爱地摸了下梅香的粉嫩脸蛋儿，又摸了下狗蛋的头，边系了口袋的线绳边看了那夫妻二人一眼，站起身来：“大哥，嫂子，你们看这俩孩子多好呀，儿女双全，你们应该感到幸福才对，别忘了：知足者常乐。”
    楚云昭夫妻俩此时有点儿发呆了，泪水盈睫，大为感动，认为今天是遇到好人了。这个穷家，让别人都瞧不起！他们的形象跟乞丐差不多，有些人都嫌弃的绕着走。尽管还要守住做人的仅剩尊严，可谁会在意呢？！
    “谢谢婶儿！”梅香甜甜地。今天，能遇到美貌而且又有菩萨心肠的柳杏梅，应该是这个女孩儿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大哥，大嫂，你俩应该让他们两个上学去，只有有文化的人才会有出息，也能受人尊重。以前没学堂也就罢了，现在有了凭啥不让去呢？多好的事呀！”不等楚云昭夫妻俩话，柳杏梅就朝梅香一笑，然后拿了东西跟陶振坤转身就走。她认为自己做了件有意义的事，所以心里也是美滋润的，却没有考虑自己也并不算是富裕的家。
    “大冬天的，又快过年了，这家要啥没啥的日子可不好过呀！”她大有悲天悯人的感叹。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忍气吞声冬仨月，春暖花开谁怕谁’？穷人家的日子，只要是冻不死饿不死就属于万幸了！”
    柳杏梅轻叹了声，接着吟诵了杜甫的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这世道呀！如果人人都肯帮助一下日子困难的人，也会能让一个家庭幸福的。”
    陶振坤就埋怨道：“可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多，都是善财难舍！就你呀你呀，不是我你，真是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酥油，属耗子的是咋的，咋还摞下爪就忘了呢？让你别大烟的事，可你却屁大的工夫也夹不住，还是给抖出去了，跟个快嘴八哥似的！”
    柳杏梅则笑道：“我这才叫心胸坦荡，没藏没瞒的，我这是好心，出来了爱听不听吧，总之我是问心无愧！”
    是啊，也许只有光明磊的人才是活的最潇洒。
    直到这时，柳杏梅的善良也感动了陶振坤。觉得刀子嘴豆腐心的柳杏梅，是个好女人，能娶到这样的一个女人，应该是自己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