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3|真心话

    第六百五十三章
    和修研再次回到CCG局长办公室, 这个历代本家人都待过的地方。
    旧多二福被他的赫子甩到唯一没有损坏的办公桌上！身体一滚，旧多二福险些摔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这张长方形的办公桌简单大方, 位于CCG徽章下方，破碎的地砖与墙，像极了当初惨遭灭门的和修邸！
    那天晚上, 和修研目睹和修常吉在家中的待客室里死去，而待客室的装修与CCG本部的局长办公室极为相似。
    一饮一啄，仿佛注定了在这个白鸽徽章下，血流成河。
    无数人渴望的权力。
    也是旧多二福谋反的原因之一。
    旧多二福闷哼一声，下半身失去知觉，身体仿佛被碾成了两半。这可不是什么错觉, 而是货真价实的重创, 哪怕喰种擅长修复身体, 破碎的骨头混在血肉里一点点蠕动, 那种滋味堪称在刀山火海里活剐了一遍。
    角里, 被赫子钉在地上的帆糸萝玛呼哧呼哧地发笑。
    她浑身疼痛得扭曲, 抽搐, 惨烈的程度远胜“外表完好”的旧多二福。她却压根不在意RC细胞的剧烈消耗, 宛如少女的青春面容上逐渐浮现出一丝丝皱纹, 证明着她快要连少女的姿态都无法维持住了。
    她没有试图逃跑，眼神死死地看着和修研的身影, 曾经的白发少年变成了白发青年，从独眼蜈蚣成长为声名显赫的和修家继承人。
    一丝病态的迷恋从她的眼中浮现。
    帆糸萝玛低喃道。
    “龙大人……”
    多么有趣啊，强横自负的龙也给他们玩了一次闪电战。
    “我真想让你们体会所有的死法, 让你们生不如死——”和修研的视线一分也没有留给胡乱之母，比恶鬼还要可怕的目光看着旧多二福，赫眼艳红滴血，失控的气息蕴绕不散，随时都会撕碎面前的人。
    他对旧多二福恨之入骨。
    在和修研慢慢走来的过程中，桌子上的旧多二福艰难地爬起，品尝到了这段时间被自己追杀的人的滋味。
    “呼哈——呼——”
    旧多二福的赫眼已经消失，大口地喘息，像极了一个受重伤的人类。
    然而，他比和修研的表情更加冷漠。
    无声地嘲讽着对方。
    旧多二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是和修研却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东西，满身的骄傲被践踏到地上，空留下一个和修家给他触景伤情。
    这是旧多二福对他最大的恶意和报复！
    他的脖颈瞬间被一只手扼住，手指的力道几乎将脖颈碾碎，抬起来直视和修研的上半身砸在了桌子上，桌面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裂痕。
    和修研看着他嘴角流出的血，杀意遍布眼底，却也被对方与爷爷、叔叔年轻时候相似的面容刺痛了眼睛。
    在灭门事件发生前，无论旧多二福怎么挑衅他，又如何想得到利世，他都对旧多二福置之不理。偶尔抽对方一顿，是他想要驯服对方，让旧多二福不再在神代利世的问题上与他纠缠不休。
    这是他的血亲之一啊！！！
    旧多二福的身上流着爷爷的血脉，本该比他更亲近爷爷！
    他愤怒到极点的恨意化作了一句话。
    “那是你的父亲啊！”
    旧多二福的喉咙咯吱作响，失去了话能力，眼神却早已明了他的意思。
    ——那又如何？
    若血缘关系可以束缚所有人，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兄弟阋墙，父子翻脸的事情发生了。
    “爷爷忽略你，但是叔叔照顾你，和修家给了你容身之地……”和修研掐着他脖颈的手一点点加重力气，达到极限的时候就会摘下他的头颅。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和修研问得很轻，又如同歇斯底里的低吼。
    “作为半人类……你就像半人类那样死去不好吗？这么多人都是这样，为什么你要例外？为什么你就要不知足？”
    “你以为你是谁？”
    “既然出生决定了一切，你接受现实不就好了？”
    “你和其他半人类不一样，是爷爷的私生子，叔叔会保护你，爷爷的地位也会间接护着你，连我都不会杀你，你可以在白日庭里过得很好，将来你去追求利世，我也不会阻止你……”
    和修研压在旧多二福身上，声音越发神经质，另一只手扣着对方的肩膀，手指把黑风衣下的肩膀捏得血肉模糊。
    “二福……”
    “我以为你只是嫉妒我，时间一长，你就能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
    “伤害别人是得不到幸福的……有个人是这么告诉我的，虽然我不信‘温柔的人光是这样就很幸福了’这套话，但是我多少能感觉到一点其他人对我的感情，被我珍视的人也会珍视我……”
    “我渐渐被他们改变，甚至愿意为了贵将改变半人类的宿命，在我以为悲伤只是一时的，未来会好转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件‘礼物’呢……”
    “我的二十四岁……生日，完全被你毁了……”
    “我的家……也没有了……”
    他放开扼住对方脖颈的手，手掌之中，钻出的赫子化作一把黑色的刀。
    一刀！
    噗呲一声，血肉被穿透！
    和修研狠狠地用刀扎穿了旧多二福曾经让他觉得漂亮的脸。
    短刀完全破开了坚硬的骨骼，刀尖扎入头颅之中！
    “是你毁了一切——！！！”
    和修之龙的疯狂陡然爆发，十四天来刻骨铭心的憎恨喷涌而出！
    期盼着他扛起家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啊！
    失去了想要守护的家人，自己吞噬无数生命，成为和修之龙的的意义何在！
    他手上的刀拔出。
    比之前狠厉无数倍的一刀刀捅入旧多二福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的帆糸萝玛浑身颤栗，一阵一阵的喜悦冲击在大脑里，比任何事情都要让她情绪高涨。她看到了……她亲眼目睹了和修研的绝望，那样秀丽姣好的面孔被痛苦折磨得苍白惨烈！对方的赫眼里不再是强盛的气势，而是支离破碎的悲恸，仿佛在复仇的同时自己也千疮百孔！
    旧多二福弑杀父亲和哥哥，天理不容。
    可是，和修研不也在做一样的事情，弑杀自己最后的血亲吗？
    他的双手上沾满了罪孽！
    罪无可赦！
    上面的血，滚烫得让他憎恨，又绝望凄楚！
    和修研的脸上溅上了对方的血水，触目惊心，他撕毁了对方会笑的容颜，搅烂那只右眼，他在CCG局长的办公室里为丧命的和修常吉、和修吉时复仇！
    没有人能阻止他！
    即便是精神世界里的金木研，对方也憎恨着杀害了亲人的旧多二福！
    在乎亲人，渴望亲情的他们……也会在失去后杀人的啊！
    金木研闭上眼，再度张开时，与和修研一样握住了短刀，用尽全部的恨意的刺下，没有袖手旁观！
    已经在地狱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分尸之后。
    旧多二福就剩下了还留有一口气的残破身体，四肢皆毁于一旦。即使赫者级别的喰种生命力旺盛，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身体连动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的心脏被生生挖出来丢到了一旁！
    脑浆从破碎的头颅里流出！
    帆糸萝玛也为目不转睛地看着和修研，付出了代价。和修研丝毫没有留下胡乱之母拷问的意图，手臂往她的方向一抬，一道宛如长剑的分离赫子脱离本体，直接飞射出去，斩断了帆糸萝玛扎着菠萝头发型的头颅！
    年过五十的帆糸萝玛身首分离，头颅在地上，犹如皮球般滚动了好几圈。
    她尖叫的声音介乎于少女与苍老的女人之间。
    “……要……死了！”
    “脸……”
    “保持不……了……讨厌……变老……”
    帆糸萝玛那双红色的眼睛，直到死亡都着迷地看着和修研的方向。
    “龙……大人……”
    一生都不可能遇见几次的场景，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死亡的馈赠。
    和修研在分尸了旧多二福后，背对着她的身体弓起，匍匐在旧多二福的身上颤抖。这一刻，他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经历了家庭变故，在疯狂之后恢复了短暂的冷静与迷离，半点也不似刚才令人恐惧的姿态。
    旧多二福完全破碎的面容，只有一只左眼僵滞地保留在眼眶里，整个人宛如血泊里的碎尸，脸部尤其可怖。
    毫无生机地倒映着对方。
    和修研注视着旧多二福的目光变得空茫，满是鲜血的双手停下了行凶，垂下自己的头，如同幼兽那样闻着对方的气息，想要找到血缘联系上的温暖。
    微暖的泪水滑到他的下巴处，最后水珠在旧多二福的脸上。
    那是能够让人的心灵都为之一颤的温度。
    “……”
    “……二福，那是你的父亲……我的爷爷啊……”
    “……吉时……叔叔……”
    一声声破碎的低唤从喉咙里发出。
    和修研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办公室里，杀死了自己的敌人，然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朝着旧多二福的方向低声哭泣，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份宝贵的东西。
    复仇的结果，不过是把他往绝望不幸的深渊里又推进了一步。
    CCG本部大楼的封锁防线外。
    脱离了搜查官的检查，三个人站在勉强称得上安全的地方喘了口气。
    “萝玛没出来呢。”伊鸟系璃遗憾。
    “她啊。”尼克把挂在额头的墨镜放下，隔绝了阳光，“应该是死得其所吧，萝玛对独眼蜈蚣一直念念不忘，现在算是满足了她的心愿了。”
    而后，两人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草丛被踩踏，那边有人匆匆走来，只是一身伤痕和灰尘挡也挡不住。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呀。”
    比他们晚了几分钟出现的人俨然是旧多二福！
    伊鸟系璃、尼克都仿佛觉得理所当然，而旧多二福与CCG本部大楼内的模样截然不同，只是受了一些轻伤。他的黑大衣还穿得整整齐齐，刘海之下，脸蛋完好无损，眼角的泪痣平添三分笑意，没有任何被分尸毁容的迹象。
    这一切的功臣都是“无脸”诗。
    在战斗之中，诗用一具赫子分/身替换了旧多二福，旧多二福收敛了全部的力量，躲藏在了逃生通道的不远处，瞒过了癫狂状态下的和修研。
    “诗，怎么样了？”旧多二福戏谑的一问，伊鸟系璃和尼克都来了兴趣。
    他们也很好奇那具赫子分/身的下场。
    诗的赫眼从未收敛，目光透过无形的距离，似乎一直看着CCG本部大楼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他对没心没肺的旧多二福道：“他哭了。”
    旧多二福的笑意一滞。
    伊鸟系璃惊讶地看了看宗太，啧啧了一声。
    尼克道：“宗太真坏，等下他要是知道被骗了，得气死了。”
    “是这样啊……”亲手灭过满门，又被自己的侄子追杀的CCG现任代理局长撇开了脸，拒不接受同伴们用看新一代渣男的目光看自己。
    树荫下，他能够迷惑许多人的出众容貌在浅笑下暧昧而模糊。
    “谁在乎呢。”
    和修研大概是唯一会为他哭的人了。
    但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回过头来还是敌人，不死不休，为这个扭曲的世界添砖加瓦。
    侄子……你还是太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