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林慕蝉之变

    妖异之物，我见的不多，但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它们有自己的一套沟通方式，古狸媳妇给我做的那番动作，若我也是个妖异之物，当时就看懂了，可惜我是个人类。
    古狸媳妇见给我解演不清，十分焦躁，情急之下，脸部差点变回原形。黄金童见我被古狸媳妇拖进洞中，以为有苟且之事，笑嘻嘻的跟进来，见洞中灯火忽闪，白骨森森，我则蹲在人骨纺车旁边煞有介事的琢磨着什么。
    黄金童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在这里研究什么呢？王得鹿啊，这黑灯瞎火的，你也不叫个作伴的，就往这洞里头钻？
    古狸媳妇又给黄金童做了一番同样的动作，起来，黄金童比我聪明的多，看了古狸媳妇几番动作，越发着急，叫道：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你明行不行？
    我急忙拦住黄金童话茬道，你疯了，这是浮来山姥种下的话码，听到咱们就死了。
    黄金童又对古狸媳妇道：那就再比划的明白一些，这谁能看得懂？
    古狸媳妇摇摇头：不能再比划了，我可不想丢命，你们看不懂不要紧，真要有股子狠气，把浮来山姥杀死，一了百了。
    我摇摇头道，可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我们这趟就算白来了。
    面对人骨纺车正没有个准主意，忽听洞外张舒望喊道：你们别跟着我，快叫王得鹿出来，快点快点。
    我闻听话语，急忙撤步抽身，从洞中出来，见张舒望正抱着他那老年机电话，对我道：王得鹿，林慕蝉来电话了，教我去山下见她，看来是提前了。
    我看了看张舒望的腕表，刚刚过了午夜，明月西沉，我对张舒望道：稍微等等我。
    张舒望道：不急，现今关键问题是怎么下山？我是被林慕蝉吊上来的。
    黄金童也跟着出了洞口，见张舒望如此这般犯愁，道：让生铁孩走在前面再给你趟一条路出来吧。
    完黄金童命令生铁孩趟山，此时我也顾不得浮来山姥生死，闻听林慕蝉消息，瞬间就慌了，恨不得赶紧下山，赶紧见到她。我在心中自己宽慰自己，林慕蝉在走时，好的是明天早上可能回来找我们，如今半夜就来了，情况一定要比原来预想的好，只要她不再寻死觅活对我来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但不肯上山相见，明林慕蝉还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林慕蝉身体有多大的变化，我都不会嫌弃她，也不会离开她，此时正是她需要慰藉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的安慰她，让她放弃自杀的念头。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间缭绕，什么事情能让林慕蝉老惦记着自杀呢？不就是肩头横生了一条胳膊吗？切了去不就完了？即便切不了去，留着虽然有碍观瞻，但毕竟不至于黄泉赴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生铁孩按照黄金童吩咐，在山坡的荆棘丛中，横身趟出一条道路，我嘱咐柳向晚看好浮来山姥，把鹿骨刀递给黄金童，告诉他，浮来山姥不可能出了水泡，如果有不测事情发生，生擒不住的话，情急之下，就给她一击鹿骨刀，杀之一了百了，当然是情急之下，但凡有一丝生擒希望，千万不能杀死。
    黄金童道：你和林慕蝉一样，都有点强迫症，浮来山姥怎么会出水泡呢？她就是死也是死在水泡之中，放心的去吧。
    生铁孩在前，我和张舒望一前一后往山下走去，一边走我一边掏出惊雷遁的符咒，心翼翼贴在自己脑门上，念动咒语，隐了身形，悄悄的跟定张舒望。生铁孩在荆棘丛中，犹如铁牛犁水，开出一条道路，蜿蜒下山。我静悄悄的紧随其后。
    下得山来，忽见远处有一束灯笼光芒，张舒望却待回头对我一指，想到我不能现身，林慕蝉眼睛锐利，不比凡人，黑夜之中也能看视三二里地。故而回头之际，佯装瞭望山中路途，掩饰而过。
    生铁孩送到山下便回，我和张舒望则迤逦寻了灯笼光来。走到切近，果是林慕蝉，她背对来路站立，听到身后脚步悉索，问道：是张大爷吗？
    声音是林慕蝉不假，却似有所变动，不比原先甜美。张舒望慌忙道：是我是我。
    林慕蝉又问：是您一个人吗？
    张舒望回望一眼，松风呜咽，身后不见一人，情知我在惊雷遁符咒潜形之内，道：就我一个人，没有别人。
    只见林慕蝉背影之侧，横生一只手臂，挂着那只不灯笼，松风摇曳之下，不时灯影晃动，未见其他异常之举。林慕蝉听张舒望自己前来，十分生涩的试探问道：王得鹿没有要一起来吗？
    张舒望：哦，是这样，我走的时候，王得鹿打进浮来山姥的洞穴了，正在里面研究如何能让浮来山姥开口话，我没有告诉他就下山来了。他不知道。
    林慕蝉慌忙答道：哦哦，这样啊，不来也好，免得伤心。
    话音出口我听得明白，林慕蝉还是想在今晚见我一见的，想着我来，又怕我来，一时间我有意显出真形和她几句话，仔细一琢磨，还不到时机，先看看下一步林慕蝉要做什么再。
    林慕蝉刚才那几句话出口，自觉失语，怕让张舒望耻笑了去，忽然改口道：张大爷，我本想明早再来见你，但怕天光一亮，我自己不能面对自己，所以半夜给你打了电话，我浑身上下已经不疼了，刚刚离开时，痛感直深到骨头缝里，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给我一支飞石毒针吧，我死了之后，你将我烧化，先把骨灰寄存在白鹿宫，等到得便的时候，再给我母亲寄去就行，我包里有封遗书，一张给王得鹿，一张和骨灰一起留给我妈。
    我听完急的想上去抱住林慕蝉，问个究竟，为什么非要死不行呢？我在张舒望身后，用手指捅了捅张舒望腰眼。张舒望听林慕蝉一番话语听得走了神，这个我理解，老人家听不得别人交代身后之事，听了这几句话，张舒望大有当年林黛玉一番感慨，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人亡两不知。
    死生大事，是张舒望目前最为关注的，闻听人论起此等大事，张舒望往往神游八极，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下山路上，我俩已经商议了一番，我嘱咐张舒望，最重要的是问一下林慕蝉，为什么非要寻死觅活，看看她心智是否正常，如若不正常，那就想应对办法。
    在我一捅腰眼之际，张舒望回过神来，慌忙问道：我林丫头，你为什么非要寻死觅活呢？最起码你得给我原因，不就是横生一只手臂吗？咱们请开妖方的金雪斋坐镇，可以切了去，如果切了去会有性命之忧，那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何至于轻生呢？你才多大，朝阳年纪，可不许这样的话。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告诉我，我还得去山上回复呢，你红口白牙要我毒针，自己刺死自己，我给你烧化了，回到山上我怎么交代？不用别人，就是王得鹿那里我也不过去呀，人家道我一句，你这么大年纪了，连劝一句都没有就把人家烧了？稀里糊涂的回来，连人家为什么要自杀都不知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有这么办事的吗？
    林慕蝉听了带着哭腔道：王得鹿才不会这么问我呢，这会儿指不定和谁笑笑呢，我都要死了，也不知道来送我一程，可见人心都是冷的，凉薄世间，何足挂念，哎！
    张舒望道：你到底为什么寻死觅活的呢？
    林慕蝉道：我完全变了，变得你们都不认识我了，之所以选择半夜前来自杀，是因为刚才在水边映着月亮照见了自己的容貌，实在是不想活了，所以提前了几个时过来找你，而且我得在你们杀了浮来山姥之前死去，你们如果杀不掉浮来山姥，我毫无疑问的会被浮来山姥神智所占有，我现在是它备用的躯体，它死后立即占据我的身体。所以还是我先死了为妙。
    张舒望道：这个好办啊，咱们不杀浮来山姥就是了，何必要寻死觅活呢？
    林慕蝉忽然哭了，道：张大爷，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肯见你吗？
    张舒望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只肯见我？
    林慕蝉哭道：因为你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我觉得你看见此时的我能够接受的了。
    张爽道：我当然能接受的了，甭这几个月的暗三门江湖生涯，我还混过几十年码头，什么事没见过？
    林慕蝉哭道：你见过怪物吗？
    张舒望道：见过，见过，时候就见过，八条腿一个头的少女我都见过，还有比那怪的？你转身回头吧。
    林慕蝉道：好吧，我回过头来，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可别吓着您。
    张舒望道：嗨，怎么会吓着我呢，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大胆转过身来就是。
    林慕蝉一转身，我借着不灯光一看，惊得我差点失了惊雷遁道门，林慕蝉枣核一样的面孔，好像二三百岁的模样，一副老妖婆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