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高叔

    “对不住啊民警同志，给您添麻烦了。”陈星再三跟人家道歉后，领着罗菲出了派出所。
    那头何瀚赖在方泽身上“嘤嘤嘤”，一出大门就被方泽给甩了个踉跄，“你差不多得了啊嘤嘤嘤苍蝇似的。”
    罗菲见他那样就来气，“星子你看看这种人多会装，一大男人哭成那样好意思吗他，装什么可怜呢他！”
    何瀚”呸“了她一口，“我有你能装吗啊！吵架的时候你怎么不嘤嘤嘤啊，好家伙喷我一脸唾沫星子，进了派出所就跟没了毛的猫似的，有本事你把开车怼我那劲头亮出来给民警看啊，什么玩意！”
    “放你……的屁！是你先嘲笑我开乌龟壳的，好好的我怎么可能跟你这种鸟人一般见识！”
    “等等等……行了啊你俩！”陈星拉住罗菲朝车里塞，一边跟何瀚道歉，“您别放心上啊她有口无心的，那什么我们先走了，周一见啊方总何总！”
    为防止罗菲情绪激动再撞树，陈星负责开车，“你说你老跟何总闹什么，你这车还是人家出钱修的，别的不说至少你没破财吧。”
    “我还情愿破财免灾呢，遇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我本来失恋就够倒霉了，你说他嘲笑我我能忍吗？”
    陈星：“我们何总就是嘴炮，心挺好的……不是，你说啥？又失恋了？”
    如果说何总是个百花丛中过身沾好几片叶的花花公子，那罗菲姑娘就是个饱受渣男祸祸的小可怜——这么分析一下两人见面就掐也不是没道理，天生死敌。
    罗菲的恋爱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初中时期，也不知道是说她幸运还是不幸，反正总能遇上男孩子追，年纪小的时候谈两场小屁孩似的爱无伤大雅，分分合合的最多影响一下学习成绩。可后来谈多了她就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分手要么是被男朋友无条件甩，要么是她发现男朋友有了别的喜欢对象完了伤心欲绝提出分手。
    总之伤心的永远是她。
    “你说我咋这么命苦啊星，我长得也不算丑啊，人品也不差，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了都欺负我呀！”罗菲从手机上扒拉出一张刚成为前男友的男人照片给陈星看，“你看，我特意降低档次找的，就这模样他凭啥嫌弃我啊？”
    陈星瞥了一眼就想笑，罗菲的男友她基本都见过，有特别帅的，也有特别不帅的，但大部分都有一特点，就是面相上带点不正经，一看就是玩玩的那种类型，不好说是她审美太专一还是眼光差，反正她就喜欢那一款的。旁观者清，陈星每次都提醒她这男人不行，看着就不像能长久的，无奈当局者迷，陷进去谁也拽不出来。
    “这位谈了有一星期么？”陈星没跟这人见过面，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周内的事，“宝贝，你要不要考虑换个类型试试，下次相亲争取一下也好，找个安安份份的没准有好结果呢。”
    “不要！”罗菲坚决拒绝，“那些相亲男个个都是一脸的结婚欲，谈两天就要结婚生娃，我又不是生育机器老妈子。”
    “那也不一定啊，你看我们何总就没有结婚欲，对了，你家太后最近还查岗没？”
    罗菲的脸立刻垮了，“别提这鸟人行不行，要不是因为我妈查岗，我没准还能多谈几天，呐呐呐还有一破事，我妈说后天晚上让我带他回家吃饭，我俩闹成这样再见面就该动刀了，我现在这个心情糟糕的像屎一样，你说咋办，还有救吗？”
    陈星：“……”
    没救，埋了吧。
    “老方，我现在的心情真跟屎一样，你知道刚才何女士说啥，说下周五晚上让我带她未来儿媳妇回家吃饭。”何瀚生无可恋地仰在座椅上，“屁儿媳妇，我不结婚她哪来的儿媳妇……我出家好不好，我出柜好不好，都想什么呢？封建专制才这样包办婚姻呢！”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方泽一向对他的“遭遇”爱莫能助，“出啥也不好使，真不想结婚就跟家里明说，再不然你就安心找一个，我看人罗姑娘就不错，比你找那帮妖精强多了。”
    “打住，我宁愿跟家里说不结婚让我爸妈联死。”何瀚摆摆手，“不说这个，你让查抄袭那事我查过了，是两年前亚太区的一个设计比赛，陈星的初复赛作品我都看过，谈不上个人风格，但很有想法，在我看来不一定能最终得奖，不过以她当时的资历，能进复赛就挺好了。”
    何瀚一边找出两张作品给方泽看，“我估摸着高达肯定会给她走走门路，这水平得个奖也说得过去，抄袭的事恐怕高达也没料到，你猜抄谁的？”
    方泽挑了下眉，这两张作品稍显稚嫩，好在并不循规蹈矩，这种勇于突破既定风格的路子是那姑娘没错。“高远。”何瀚又给他看了一张设计图，“这是高远当年发表的一张设计作品，不论是空间布局还是用色细节都比陈星做得好，弥补了她的很多不足，看起来谁抄谁很明显对吧，所以当时几乎是无条件判了陈星死刑，被那个大赛永远禁赛。”
    高远那人方泽多少知道些，名校毕业，起点高，专业水平不上不下，有一行业大佬的爹加持混得也算人模人样，他从业多年，手上有不少作品，论经验的确比个大学生强。但灵性这玩意算是老天爷赏的，有时候经验也难以弥补，如果让方泽看，他倒是更喜欢陈星的作品。
    何瀚：“这事亏就亏在高远的作品比她出的早，我算了算时间，其实差不了几天，又是在一个公司，谁抄谁难说。高达那人早年是有两下子的，不过上了年纪后就过于注重名利，他那么培养陈星为了什么，我不信就只是因为看中人家才华，说不定是给亲儿子铺路的呢？”
    方泽若有所思。
    “哎，我说老方，要是陈星真抄袭，你……”何瀚见他还是那副“干我屁事”的表情，八卦地咂咂嘴，“不对，不对不对，我发现你最近不大对劲，凭我多年春心萌动的经验来看，你这滩死水八成是是要泄洪。不够意思啊你，有对象了不跟兄弟说，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打算出柜？”
    “滚。”
    “啊哈！那就是真看上女孩子了，让我猜猜是谁……公司里的？”何瀚捏着下巴猜，“要不就是你邻居？你这整天神神秘秘地不让我去蓝泰公寓，肯定约会来着对不对！”
    方泽：“……”
    春心萌动经验丰富的何总立刻开启恋爱讲堂：“这个我可以给你支招，要是公司里的你就得忍忍，最好不要明目张胆地追人家，不然她在公司里没法混，邻居就好办了，距离住一起也就是一道门的事，多敲几次就开了嘛……”
    可能是何叫兽猜得过于精准，方泽居然不由自主听进去了。
    陈星陪着失恋失意的罗菲同志足足吃了八盒冰激凌才散，回家已经天黑。不过今天老徐没给她开门，厨房灯也没亮，估摸着家里兴许有客。
    她掏钥匙慢腾腾开了门，客厅里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徐姨不早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老徐：“好好好，你工作忙不用老惦记我这里，过年过节来看看我就知足了……你看，星星正好回来了，星星你高叔来了。”
    陈星不紧不慢地换上拖鞋，抬头的时候堆了个客套的笑，“高叔这就要走啊。”
    高达今天没有西装革履的，显得特别随和，他呵呵笑了两声说：“我没别的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小星在新公司还行吧，有什么要帮忙的还跟叔说，别因为不懂吃了亏。”
    “谢高叔惦记，同事领导对我都挺好的。”
    高达看着她说：“那就好。”
    老徐张罗着把高达送出门，回来问陈星：“你在你高叔公司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假客气是骗不过老徐的，她肯定是看出了什么。辞职的时候陈星没跟老徐仔细交代，因为没法说，说她抄袭？还是说她差点因为这事前途尽毁？现在她也不打算说什么，她无力改变的事没必要让老徐一起负担。高达在老徐面前还愿意装个人，她觉得没必要捅破，她可以跟高达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想切断老徐心里的那根稻草。
    “是没少犯。”陈星去厨房叼了两个饺子，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我这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干不来低头哈腰的事，高叔公司什么都好，就是论资排辈的让我受不了，我不适合在那里熬资历，更不想被人说我走后门，与其给高叔添麻烦，我还不如去别的公司发展。”
    “又吃凉的！”老徐也不知道信不信，闷头去厨房给她热饺子，热好了出来才说：“你事业方面的事我不过问，自己的路自己看着走，你高叔这些年没少帮咱们，没有他你也没有今天，人得知恩图报，人情怎么还都不能嫌重，受点委屈那算什么。”
    陈星父母去世以后高达确实帮了不少忙，祖孙俩的生活几乎是靠他重新支撑起来的，老徐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看。人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得需要抓根稻草才能支撑以后的路，对老徐来说陈星算一根，高达也算一根，如果告诉她这根稻草其实是别有所图，她得多伤心。
    “我知道。”陈星拼命往嘴里塞饺子，鼓鼓囊囊的话也说不清楚，老徐看着叹口气，大概是懒得聊了，转身进了屋。
    陈星被嘴里的食物噎得喘不上来气，吞不掉又不舍得吐，只好一口一口嚼着——怎么都能嚼完不是么，一口一口地嚼，一步一步地走，总能走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