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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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中午,阿泰没回来吃饭。
    午后,搜查分队来了家,把屋子里、竹林中、乃至地窖里都查看了一遍,说了声“得罪”,又离开了。
    看他们满脸疲惫,应该一无所获吧。
    严锦心中也倍感怅然。
    直到傍晚,巨汉的身影才出现在河边。
    他走路步伐沉稳,速度并不快。似乎因身体庞大,行动起来总是慢悠悠的,昂首挺胸,一步一个脚印。
    力量在行走间飞溅着,霸气十足。
    瞧见他,严锦心中飞舞的乱尘总算落了定。
    她转身回屋,将晚饭布置在堂屋的桌上。
    等阿泰在河边洗了脸上了坡,饭也摆好了。
    她打开栅门相迎,“回来了,中午啥都没吃吧?”
    阿泰略一摇头,单臂将她一抱,抱女儿似的笃悠悠往家走。进了堂屋才将人放下,脱了身上短褐。
    严锦伸手接过,闻了闻味道。“该洗了......有进展吗?”
    他坐下,瞧了她一眼,“没进展。不会有进展的。”
    严锦鼓了鼓腮帮子,沉默下去。片刻后才说:“哥,半日未见,很想你。一个人在家,像在做梦。”
    阿泰看向她,扬了扬嘴角,“坐下吃饭。”
    “好。”
    晚餐是两条麻辣乌鱼,一份清炒蔊菜—是屋后荒地里找到的野菜。此外,用碎肉末炖了一碗蛋,烧了半锅小葱芋头汤,煮了红薯饭。
    他真的饿了,开吃后就没停。吃鱼也不吐刺,嚼嚼就咽了下去,凶残得让她直瞪眼。
    她吃了小半条鱼,几筷子蔊菜,一碗红薯饭,肚子就撑了。剩下的由他包圆,连汤汁儿都喝净了。
    实在是赏脸至极。
    秋天的夜色来得疾,刚吃完,外面已是铺天盖地的黑。
    她收拾锅碗时,他提灯在旁照着。似乎这样也算参与了家务。
    洗好之后,如平日一样抱着她下坡,去河里洗澡。
    他扯掉衣服,先入水。等她脱好时,水中已有温暖的结界,他再把她从岸上抱下去。
    除了第一次的鸡飞狗跳,之后的每一晚都是这样安静祥和的。
    静得好像去了心灵的最深处。
    远处山林有狼的凄号。草丛里蝉声幽咽。雾气在轻风里游走。星星如童话似的挂在天幕上。
    她感觉是一场梦。
    “为何总是没月亮?”她轻轻地问。
    “月末,要后半夜才出来。”
    他慢慢仰躺下去,搂着她一起看星星。银色的眼睛如两尾小鱼,在雾气里一闪一闪。
    她挣开他的手臂,在四周游来游去。玩累了,又重新回到他臂弯里。
    有一个高大的黑影走出了东边的山林。从他们下游涉河而过,迈着湿答答的步伐上了坡。
    严锦的呼吸一紧。“喂,什么东西往家去了!偷......粮的吗?”
    他安慰地抚摸她,“是黑熊。”
    “黑熊?”
    “嗯。送东西来的。”
    “......黑熊给咱送东西?为,为啥?”
    “邻居间的礼节。”他含着笑意说。
    “……你真当我蠢的吧。”
    “蠢归蠢,还有救。别怕。”他用长满胡茬的脸蹭她的腮帮子。
    严锦:“……”
    黑熊会直立行走,步姿憨态可掬。不一会儿,肥硕的身影在幽暗中浮现出来。“啪嗒啪嗒”下了坡,又涉河走了。
    “走,快回家看看。”严锦说。
    阿泰叹口气,抱她爬上岸。用一块超大的布巾子将两人裹好,慢条斯理上了坡去。
    栅栏外果然有一堆东西。提回家一看:是个大大的蜂巢,还有两头血淋淋的獐子。
    严锦张大了嘴巴,整个人被奇幻的迷雾笼罩了。
    阿泰伸手一拍,那些东西立刻结了一层白霜。
    他喉咙里“呜”了一声,竖抱着她,进了西屋。
    “该睡觉了。”他说。
    在黑暗中游刃有余帮她穿好肚兜、纱裤,逼干头发上的水分,搂进了被窝里,贴骨贴肉地依偎着......
    自从第一晚后,两人再没有过夫妻之实。
    也许是不想噬夺她的灵气,他在之后的每一晚都表现得很克制,几乎摒弃了男人的生物性,成了一个圣人。
    这是严锦打心眼里接纳他的最大原因——因为她从他的个性里读到了一种高贵的诗意,一座道德的峻岭,值得托付此心。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安静地呼吸着。他的大手轻轻拍着她,就像哄孩子一样......发丝缠结,呼吸交融。
    此处温馨,胜世间无数。
    两三里外,隐约传来悲声,在夜风里萦回着。
    她换个姿势,在他胳肢窝下找了个舒适地方,睡了过去。
    次日凌晨,阿泰早早起床,在西坡下的田里挖草塘,准备沤肥。
    早饭后,又干了一会木工活儿。
    之后,村里的青壮们浩浩荡荡过来了。
    每人都很肃穆,很疲倦,事态似乎又严重了。
    周长根向院子里说,“阿泰,夜里又丢了五家。”
    阿泰放下锯子,“巡夜的没看见?”
    “没。”周长根吐掉嘴里的草叶,发狠地说,“得去山里找找了。”
    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想必家里粮食也不见了。
    严锦瞧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周长根说:“再耽误你一天,领我们进山找找吧。你不去,我们进山就是死啊。”
    为什么进山就是死?严锦困惑。
    阿泰冷着脸说:“行。”
    “等一下——”河岸传来呼喊声。
    长贵像山猫子一样奔跑而来。
    后面跟着一个绿衣少女,是李燕妮。跑得也挺快,是电影里奔放又娇憨的跑法。
    “我跟你们去。”长贵跑到坡下,大声地说,“各位大哥叔伯,燕妮特地做的卷肉饼子,大伙儿带路上吃吧。”
    李燕妮跑得直喘,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蛋红扑扑的。像给革命烈士送行,表情严肃得有些悲壮。
    周长根说:“不用,都吃过了。”
    “拿着吧,山里路不好走,多补充点儿。昨晚特地买的肉。”
    “燕妮真懂事,亏你想得周到。”一个汉子感慨道。
    大伙儿便不再客气。毕竟是肉,不吃是傻子。纷纷把燕妮赞了一通。
    李燕妮自然也没忘了阿泰,殷勤招呼了他:“阿泰哥,来呀!要趁热吃的。”神态亲昵自然,口吻娇暖。
    严锦下意识把“花丝”探过去,听见她的脑音在说:“你老婆没这么体贴吧,她连饭也懒得给你做呢。”
    严锦出声说:“不用了,他吃过了。”
    李燕妮微愕,展颜笑道,“啊——有了嫂子的人果然不一样啦。你不吃,都给长贵啦!”
    长贵年轻黑红的脸膛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给我!我没吃饱呢!”
    阿泰自始至终没有笑脸,不耐烦地说,“既然要去,就赶紧走吧。”
    燕妮心里说:“去吧去吧,你一进山,你老婆就被李元庆拉草垛子里去了!李俊再加入,就是两顶大绿帽,嘿嘿!”
    严锦涨红了脸,浑身都僵硬了。忽然出声喊了一下,“大哥!”
    已经走下坡的阿泰回头瞧着她。
    “我去四奶奶家学针线,你回来后去接我。”严锦说。
    美人温婉,临别依依。一众汉子瞧直了眼。
    阿泰一如往常硬着表情:“嗯。把门窗关好。回来自去接你。”
    汉子们都笑了,“我们的不是,搅了人家的郎情妾意。嫂子,今儿就对不住了,借阿泰给我们一用吧。”
    严锦红着脸说:“路上警醒些。早点回来。”
    阿泰的目光笔直望进她的眼底,三秒后,转头离去。
    李燕妮满腔疑惑:“咦,难道剧情偏差了?怎么他俩好像感情很浓的样子?啊啊,不行啦……男主刚才的眼神好帅!看得人都酥了。”
    严锦淡淡瞥她一眼,转身回了家。将早上切下的蜂巢拿了一小罐子,装进柳篮里,又拿了针线、锥子和鞋底,关上了门窗。
    李燕妮还杵在坡上,瞪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很好奇似的注视她。“嫂子,你真要出去啊?”
    “去四奶奶家。”
    “一个人在家害怕?”
    “不怕。跟四奶奶学针线去。”
    李燕妮心说:“我看你丫是寂寞发痒!”
    严锦嘴角沁出一丝冷笑来。一边下坡,一边问:“燕妮妹子多大了?”
    “十六。”
    “说人家了吧?看你和长贵很亲密,就是他了吧?”
    “嫂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李燕妮的脸说撂就撂,“我和长贵不过是近邻,自小一块儿长大,都是姓李的,哪儿能做亲!”
    她心里补充道:“你丫是故意臭我呢吧?摆出一张贞妇面孔给我看,省省吧,有你掉马甲的一天!哼哼,马上那个古怪世子爷就要来了,你这种一见美男就滴哈喇子的女人,准备好好地出丑吧。”
    严锦不动声色道,“我倒不知长贵也姓李,对不住了。”
    “无妨。”李燕妮冷淡地说,“这村子一半姓李,我当他们都是亲族。”
    “当然。”严锦款步往前走着,将篮子换另一边儿挎,“不知妹子对粮食丢失的事怎么看?”
    李燕妮沉吟着,心中遗憾地想:“哎,可惜看文的时候满篇都是肉戏,对案子就简单一提。只记得是秦漠来之后的第五天破了案,粮食是在谁家的秘道中找到的。哎,要是我知道得详细些,就能华丽丽揽下大功了!多可惜啊!”
    闻此心音,严锦震惊不已。原来在秘道里呀!
    李燕妮回过神,笑笑道,“我觉得肯定不是什么老鼠精偷的!妖精作怪的说法也太可笑了!”
    “是吗?”
    “当然啦!”李燕妮拔高声音,“难不成嫂子觉得真是妖怪作案?”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笑起来,就差把一句“你真愚蠢”说出口了。
    严锦沉吟不语。
    李燕妮“哈”了一声,豪迈地踢开一个小石块,大声自信地说:“这世上哪来的妖怪!”
    脆脆的声音惊飞燕雀无数。
    两人同行,话不投机。气氛迷之尴尬。
    李燕妮忽然指着前方说:“我家就在前头,嫂子要不要去坐坐?”
    那是一幢类似欧式乡村别墅的红砖小楼。在众多低矮的茅草屋和木屋之间,鹤立鸡群,特别抢眼。
    李燕妮心中得意地想:“我家漂亮吧!来这时空一年,用空间水果赚得盆满钵盈,这可是全村最好看的房子!你这种还住在茅草屋里的女人一定羡慕得口吐白沫了吧!”
    严锦听了这话,真想喷白沫了:李燕妮还真是个角儿!
    她摇头说:“不去了。谢谢你的邀请。”同时,收回了“花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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