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河

推荐阅读:重生日常修仙一胎二宝来报到枕上豪门:冷血总裁的心尖妻最青春陆少的隐婚甜妻混沌神灵诀富甲天下牧天神帝帝道传承吞噬星空之万物之主

    :yingsx:
    秋夜清凉。星光如梦。
    没有月亮。
    严锦打开门,被深海般的黑夜震住了。“要提灯吗?好黑啊。”
    “提啥灯,跟着我。”
    严锦连忙跟出去。
    手里提着篮子,装了外衣、碱水、篦子,老丝瓜等“澡具”。
    像去上澡堂似的。
    “啊呀呀,好黑。”她两眼俱盲,脚压根儿迈不开。
    走出老远的阿泰又折回来,二话不说把她往胳肢窝里一夹,大步下了坡。
    “当心篮子里的东西!啊,我的脑袋掉地上了!”
    一路瞎叫着。不一会儿,耳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未及喘口气,她的鞋子被捋了,篮子被夺了,整个人被他插秧似的栽进了水里。
    瞬间冰寒入骨。
    严锦“啊唷”一声,连忙扶住了河岸的石头,拼命踩起了水。俨然成了踩梯子的疯狂荷兰鼠。
    “冷死我啦……”
    少顷,旁边传来一声闷响。他也下了水。
    严锦继续踩着。等她扭头看过去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连寒冷的感觉都没了:
    一双恐怖的眼睛悬浮在附近的漆黑中,晶莹透亮如两盏水银灯。
    “大大大......哥!”
    “鬼叫啥!”雄浑的声音响了起来。眼睛忽闪了一下。
    严锦的心脏立刻堕入一场反复冻结与碎裂的过程。
    他不是人类吗?
    这个疑问如同巨大的惊雷滚过,大脑一片空白。
    那么,一种比“被做死”更惨烈的结局出现了:被吃掉!
    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哈哈哈......
    死亡一般的寒冷。
    死亡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抽风似的,又疯狂踩起了水。
    他纹丝不动,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银中嵌绿的眼睛不含任何人类情感,冷漠又安静地浮在黑暗中。
    严锦发出怪笑,舌头打结地说:“大哥,你的眼睛像两片银叶子,是……是天上星星做的吗?”
    他“哧”了一声,“为何笑得像公鸡打鸣儿,怕我吃掉你?”
    “哈哈,”她的笑声越发难听起来,“这是什么话。吃掉我谁给你当媳妇儿,对吧?”
    他没有说话,好像连呼吸也没了。
    双眼眨了眨,光芒盈盈流动。
    冷酷得近乎美丽了!
    严锦舔了舔干燥的嘴巴,“大哥,哈哈,好吧,我怕得快疯了。天啊,我真的要疯了……”她的牙齿“咯咯”打战。
    阿泰轻嗤了一下,嫌恶地说,“谁要吃你!你的肉比猪香吗?”
    他的手忽然伸过来,扯芋头皮似的,除掉了她的湿衣裳,往岸上一丢。
    严锦从齿缝里嘶了一口凉气。
    没有反抗。一点斗争的意志都没有。
    她只想赶快做点什么取悦他,迅速拉近关系。
    “大哥,我帮你搓澡吧。顺便洗个头!”
    “不用洗。”
    “嗷,洗一下吧。很舒服的。就当......庆祝你有媳妇好了。”
    “庆祝我花二十两买回个胆小鬼话篓子?”
    “诶?”严锦爆发出一连串神经质笑声,“你这玩笑一开,我立刻有点胆大起来了呢。”
    她伸手在岸边摸索着,从篮子里取出碱水和老丝瓜。游到了他的身边。虔诚又可怜地望着那双眼睛。
    最后,半求半拉,终于把他的头摁了下来。
    这是一头又粗又密的硬发。全部梳在脑后,用牛筋捆成一段一段的藕节。想必从来不洗也不剪,黏糊糊的粗辫子一直拖到腰间。
    严锦摸索着,把乱七八糟的牛筋撸下来,套在手腕上。往乱草中倒入碱水,使劲儿搓洗起来。
    臭味世间少有!
    难怪这家伙人高马大的连老婆也娶不上。
    严锦转到他的上游方位,用指腹使劲儿抓洗。
    他很快发出了喟叹的声音。
    时不时“嗯、啊”一下,想必强忍着不把“舒服”二字说出口。
    严锦很卖力,抓得手指都快断了。
    他的手臂在水下抱住她的腰。
    钢铁身躯和乳糕似的身体相互依偎着。
    肌肤相亲,气氛沉静。虽然亲密,却无狎昵之举。
    横亘在严锦体内的恐惧逐渐溶解了,消弭在夜色中。
    她俏皮起来,用洗头妹的语气与他搭讪:“哥,你是叫阿泰吗?”
    “嗯。”
    “姓氏呢?”
    “……死去的养父姓周。”
    “村里人不是姓周便是姓李啊。”
    阿泰没再说话。
    各自静默着。
    约莫一刻钟,头洗完了。她拿篦子仔细篦了一会,用一根牛筋松松绑了起来。
    又拿老丝瓜给他搓起了背。
    不知何时发生的,身边的水一点都不冷了。
    甚至像温泉一般舒服。
    她“咦”了一声,伸手向四周探一探,不可思议地懵了。
    而他抱玩具似的单臂抱着她,慵懒无聊地站着,好像对此完全不知。
    “厉害了,我的哥。”严锦惊怔呢喃道。
    “切。”
    “嘿嘿......现在水好舒服啊。”她几乎快乐起来了,“我说,以后每天都来河里洗澡吧!”
    “女人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他断然拒绝,“哪个正经女子天天洗澡的!”
    严锦:“……”
    傻眼片刻,给自己也倒了碱水开始洗头罢。
    他不知哪根经搭错了,忽然将她打横一丢,如将婴儿放进摇篮,让她躺在了水面上。
    然后,也饶有兴致当起了洗头工。
    “啊哟,啊唷!”严锦龇牙咧嘴地抽气。头皮快被他抓下来了。
    “咋了,这就疼了?”
    “不是疼,让你洗完头就没啦。”
    “自己洗!”他恼怒地吼了一声。
    严锦翻身,一个猛子扎进水下。让头发在水里飞。天然漂洗!
    四周的水像被圈入一个结界,温暖极了。
    她好像进了童话里,心里泛起天真的感觉。扶住一块石头,疯鸭子似的扑腾着,搅起了无数水花。
    他像一头吃饱的猛兽,对身旁的弱小动物采取了纵容姿态。双眼在夜色中静静地明灭着。
    某一时,他忽然捏住她的脚丫,把人拖回了水中央,重新夹回了胳肢窝下。
    “有人来了。”重低音在她耳畔嗡嗡震荡了一下。
    严锦一顿。伸长脖子向四处瞅了瞅。
    啥也看不见。
    树林间传来夜莺的啼叫。草虫里有零落的秋蝉声。
    夜色深邃无边。
    “谁来了?在哪?”她声音很轻地问。
    “七十丈外。”
    “你看得见?”
    “嗯。”
    “……又厉害了,我的哥。”
    他再次不屑地嗤了一声,“脸皮厚。少啰嗦。”
    “哦。”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或许是眼睛习惯了的缘故,严锦依稀看到河岸上来了三个人。
    蹑手蹑脚如三只皮影。
    一男人捏嗓说:“大块头现在肯定快活着呢,嘿嘿。”
    “那女的要真是雏,要吃大苦头啊。”另一男人说。
    又有女子娇笑道:“……听说他的比驴还大。”
    “馋了吧!怪不得没事总往这头跑。我和元庆兄还不能叫你满足?”
    “呸!”女的啐了一口,“没心肝的男人,尽拿腌臢话埋汰我!奴家岂是三心二意之人?”
    “行啦,”男人说,“装玉女也要有个限度……”
    三人嘀嘀咕咕,打情骂俏,渐渐爬上了斜坡。
    严锦纳闷道:“他们干啥的?”
    “来偷听的。”
    严锦一点就通,牙疼似的“嘶”了一口气,“哟,黑灯瞎火的真有雅兴呐。三个奇葩都是村里的?”
    “女子叫王寡妇。男子一个叫李俊,一个叫李元庆,是村中豪户的子弟。”他的口气中流露出厌恶。
    严锦默了一瞬。“进院子了吗,看不看得见?”
    “趴窗户缝上呢。”
    “他们不怕挨你打么?”
    阿泰冷哼一声,无奈道,“此间民俗,洞房之夜怎么闹也不为过。”
    原来是洞房之夜呢,严锦怔忡了一瞬。
    忽然关切地问:“咱们既无媒妁之言,也无父母之命,酒也没摆,算正经夫妻吗?”
    “算又如何,不算又如何?”他冷冷说。
    “算的话,我挺起胸膛做人。不算的话,我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他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半晌后,用盛气凌人的语气说:“我倒想看看你挺起胸膛的样子。”
    严锦咧嘴笑起来......
    他的眼睛也微微地弯了。
    雾气从树梢降下,在湖面浮沉着。
    天上星光流转。
    严锦又看到了澈绿的琥珀光。
    它在树林上空温柔涌动着,似乎勾引着她的注意。
    她像发现了飞虫的青蛙,下意识吐出意念之舌。
    身体好似张开了无数小吸管,接纳着四方涌动的生机。
    绿光沁入躯体!
    吞噬过程持续三十秒。
    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舒服,好比吃了仙家的大补丹!
    银叶般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
    “看到了吗?”她轻轻地问。
    “嗯。”
    “你不问吗?”
    “是好事。”他用鉴宝专家的口吻说。
    那双眼睛亮得银光湛湛,晶莹得快要破碎了。
    严锦仰头望着他的轮廓,半晌沉默着。
    不知哪儿来的胆子,轻轻地问,“哥,你是人类吗?”
    他冰冷地说,“不知道。”
    沉默。
    气氛静悄悄的,失去了该有的血腥与紧绷。
    雾气让人如置仙境。心变得空灵,声音也变得空灵。
    一切都无邪起来,丝毫杂质也没有。
    彼此仿佛成了小孩子。没有欲,没有恐惧。只剩两颗心之间充满新奇的瞩望。
    她无话可说了似的,指着南面不远处问:“那边飘来飘去的是啥?”
    “鬼火。”
    “咦,那儿有坟地么?”
    “有。”
    “怪不得人家都不住这儿。”
    “又怕了?”
    她伏在他的宽肩上打了个哈欠。“不怕。你比鬼凶多了。”
    偷听的三人一无所获,鬼鬼祟祟地下了坡。
    到了河边,聊了一通不堪入耳的下作话,往远处行去了。
    阿泰抱着她上了岸。用干净的外衣将她包起来,仍然夹在胳肢窝里回家了。
    严锦的困意被折腾得一干二净。两手一垂,脑袋一耷。装尸体以示抗议。
    他闷笑了一声,毫无同情心地继续前行。
    到了家,她几乎得了脑震荡。
    房间里的气味更是呛得她脑门子疼。
    她坐在黑暗中,殷切地提议:“快用内功把头发烘干吧?”
    一个干脆的回答抛了过来:“不会。”
    蒲扇似的大掌摁住了她。
    严锦吃了一惊。
    以为是将来时的事,猝不及防成了现在进行时!
    于是,一场比生子还痛苦的过程在黑暗中开始了......
    屋内响起了杀猪似的叫声……
    最终,亏她灵机一动,尝试着吞噬“绿光”,才算缓解了被屠宰的痛楚。

本文网址:https://www.xs39.com/xs/6/6857/3336927.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xs39.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