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他没忘本

    卢柳被灶房的胖婆子领来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就是强忍着，不下来。
    薛云卉把她带了回来，便交给了灶房的胖婆子照看，几日柳都老老实实地跟着胖婆子，想来巧红也嘱咐了她，老实跟着他们，还有活路。她今日找来，薛云卉略有些意外。
    “薛道长，这孩子的事，咱也做不了主，还得劳烦您。”胖婆子替柳开了口。
    薛云卉疑惑地望向柳，目光甫一投过去，这孩子转来转去的眼泪，便啪地一下砸了下来。
    薛云卉最见不得姑娘哭，连忙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来听听，别掉泪！”
    着别掉泪，柳还就真忍了下来，薛云卉心疼地不行，见姑娘几次张口都不成话，便问胖婆子：“大娘你替她吧。”
    胖婆子应了，叹了口气，“柳的姨娘不是判了个流放么，虽侯爷发话了，不把她没入那个地方，只放到灶上做活，可她这一去，柳便同她几年都见不着了，这往后，更不好，所以这孩子想，送她一程去，就是明儿一早。”
    胖婆子着，柳又禁不住泪。
    人家骨肉分离，是该让人家见一面，薛云卉点了点头，“那就去吧，只是卢家的人都在，你们可心着些，别被撞见了，到时候，可就不清楚了！”
    胖婆子连声应是，柳已经跪了下去。
    薛云卉拉她起来，叮嘱她：“你姨娘想你日后能过上安泰日子，你不要违了她的意思，要让她放心才好。”
    柳点头不迭，薛云卉往她腰里掖了几个铜板，目送她走了，回到房里的时候，袁松越正同华康问话，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幽幽地又叹气又摇头，几句话打发了华康下去，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薛云卉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卢家那孩子，想去送巧红，我怕孩子，收不住，叫人瞧见了。”
    袁松越嗯了一声，“明儿早上？”
    薛云卉道是，他便道：“那咱们也去看看。”
    “侯爷也去？”薛云卉歪着脑袋问。
    袁松越哼了一声，并不抬头看她，只道：“怕你趁机跑了！”
    薛云卉笑笑，凑过脑袋，“怕我跑了？我怎么就不信呢？我猜......”
    她拉了长腔，眸子里流光璀璨，袁松越忽然有点心慌意乱，只怕她出什么听不得的话来，呼吸有一瞬间停滞，他看着她，见她咧开嘴笑了一声。
    “侯爷，你是在驿站闷着了吧！”
    话音一，袁松越松了口气，见她一脸的了然还以为她自己真的猜对了，袁松越暗自摇头，不去理她。
    又听她自自话什么“其实我也闷得慌，外边天大地大的，不跑跑多可惜”，袁松越心下莫名泛起了些失之意。
    他觉得这失真真没有来由，他自己如何作想，他自己都不清楚，更遑论她了。
    ......
    一早，薛云卉把睡了一夜毛毛躁躁的发髻解开，重新梳了起来，插上她的梧桐枝簪子，回过头来，不巧撞上了袁松越的目光。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袁松越清了下嗓子，“走吧。”
    薛云卉点头道好，一行人往城门口去了。
    这次私挖银矿并持械斗殴的大案轰动朝野，虽主谋道士尚在抓捕之中，可其余一干人等都已判罚，这会儿流放的都要出城了，围观的百姓摩肩接踵。
    薛云卉嘱咐胖婆子看好柳，柳梳了男孩的发髻，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薛云卉就怕她见了巧红禁不住嚷起来。
    好在这孩子极乖巧，只掉泪连声音都没，也难怪胖婆子起了意，想收养她，权当老来做伴了。
    薛云卉觉得这样挺好，想来巧红也愿意。
    看着柳那可怜样，眼巴巴地看着她亲娘，薛云卉禁不住感叹道：“流放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的，都是极少数，想来这孩子也知道，唉......巧红若不是这家用来生儿子的通房，哪里还有这样的事？给人家做，连生的孩子，都比人矮一头。若非是柳运道好，往后这日子，只怕比巧红都不如。”
    话了音，身后没有半声回复，薛云卉转身看去，只见袁松越站在她身后，脸色不变喜怒，眼帘垂下，遮掩了眼中的情绪，晨起的日光斜斜照在他鼻梁上，没有半点暖意，反而散发着冷清的气息，似冬日里的冰一般。
    薛云卉这才猛地想起来，袁松越的父亲是流放时死在路上的，而他生母是外室进门做了妾。袁松越，正是那处处低人一等的庶子。
    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薛云卉想收回，已是完完全全来不及了。她一时语噎，心打量着袁松越，就在她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离去了。
    薛云卉暗道不好，当时发作她受着也就是了，这不发作却冷了脸，只怕没她好果子吃。
    她连忙跟了上去，一步不停地跟着袁松越上了路边的茶楼，到了雅间，她站在门边打量他，不敢靠近，他不话，坐下等着上茶，她也不敢出声。
    她在门边站着心观望，样子像是个做错事的孩，等着责罚，袁松越只扫了她一眼，便忍不住道：“过来坐。”
    薛云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分辨才走上前去，往下首坐了。
    茶很快上了来，薛云卉不用吩咐，手脚麻利地替袁松越斟了一杯，递过去道：“侯爷润润口。”
    袁松越接了，薛云卉觉得自己是时候道歉了，于是便在脑子里琢磨了一遍怎么，刚要开口，就听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关你的事。”
    薛云卉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是我多嘴了。”
    袁松越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我便想不起来了？我没忘本。”
    薛云卉挠挠头，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道：“侯爷如今已是侯爷了，忘了也没什么......”
    袁松越扫了她一眼，“我若不是侯爷，还是那个行二的庶子，想来你会比如今好过。”
    他完，捏了杯子到唇边。
    只他这句话就更不好接了，薛云卉干笑一声，“是......是我活该，和侯爷没关系。这罪过早晚都得赎，早赎早解脱。”
    她这话音未，袁松越便顿住举杯的手，定定看向了她。
    薛云卉紧张，“我错话了？侯爷勿怪。”
    袁松越没有，“家父也曾过这句话，就是他出京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