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眼万年【3k、求首订、求月票】

    房上的青瓦，路边的柳絮，石阶上的青苔，皆是透着古朴，皆是岁月的流逝的痕迹，承载着数百年来人们的回忆。
    酒安坊中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活着。
    不管是街上的贩还是路边的老者皆有他们的活法，时常也会有许多孩童在街上玩闹，总归是怎么舒服怎么活，这座边陲城透着别样的宁静与安详。
    日暮之际，陈九抱着狐狸回到了客栈。
    今天倒是收获倒是不，狐狸从那蜜饯铺子的姑娘手里骗了不少蜜饯，从早吃到晚，吃个不停，也不觉得腻。
    陈九拍了拍肩头的狐狸，道：“你先上去吧。”
    狐九点了点头，叼着那袋蜜饯晃晃悠悠的上了楼。
    客栈里人比前些日子少了，都见不到什么人。
    天香客栈一向生意不好，倒不是因为客栈不好，大抵是因为这客栈的掌柜总是醉醺醺的缘故，不管何时都像是喝多了一般，从未清醒过。
    客栈掌柜坐在柜台里，算着账目，有许多账目都缺了挺多，他也心知肚明，缺的那一份，基本上都是进了他的肚子里。
    “掌柜的今天怎么清醒了？”陈九问道。
    掌柜笑答道：“休息半日，不然也吃不消。”
    陈九哑然失笑，道：“这客栈里一半的酒该是都被掌柜喝了去。”
    “此言差矣。”掌柜呵呵一笑，摇头道：“怕是不止一半。”
    陈九倒是觉得这客栈老板是个趣人，世上又有几个凡人敢这么喝酒的，一天几斤酒怕都不够。
    “来壶酒吧。”陈九递上银子道。
    掌柜的没有收他的银子，道：“难得清醒，就算我请你的了。”
    “那陈某就不客气了。”陈九倒也不客气。
    掌柜取来一壶酒，递给了眼前的儒衣先生。
    他举起了手里的酒壶，对陈九道：“请。”
    不等陈九反应，掌柜便仰头灌了一口，满意的砸了砸嘴，叹道：“舒服。”
    陈九放下酒壶，笑着道：“世人喝酒多是消愁，照掌柜这么喝，该是有多少愁没消？”
    掌柜笑了笑道：“那可不是，我喝酒，只是因为好酒罢了。”
    陈九心中微叹，这掌柜的话一套一套的，不管是醉了还是没醉，都好像的不是真话。
    掌柜坐了下来，忽然发问道：“你要走了？”
    “掌柜的何以看出？”陈九问道。
    “原本不确信，你这么一问，我就确信了。”
    “这算什么道理？”
    “就是没道理，哈哈哈。”
    掌柜的大笑一声，笑意淡去，他面色平静下来，道：“不兜圈子了，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哦？”陈九好奇了起来。
    掌柜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接着便推到了陈九的面前，道：“约莫一年以前，有人将这个盒子留在了这里。”
    “人？”
    陈九看向了掌柜。
    “顺口了。”掌柜连忙摆手，纠正道：“该是妖才是。”
    陈九眉头微挑，问道：“什么妖？”
    “是蛇还是蛟？”掌柜思索片刻，却是摇头道：“当时醉了，记不太清了，唉。”
    陈九调动法力覆于双眼，再次朝此人看去。
    此人没有法力，确实是凡人不错，但体内的血气却是寻常人数倍，只不过却是被封住了穴道，此前该是习过武，只是遭遇了变故。
    而更为特殊的一点，是他的右眼。
    若非看的仔细，还真不一定察觉到，此人的右眼中竟是藏着一滴血液。
    而这滴血，也不简单。
    掌柜这般模样看着也并非是假话，锦盒里的东西确实是留给他的。
    照他所，若是不错的话，该是墨竹特意留下的，或许当时是出了什么事，便匆匆走了。
    “掌柜此前学过武？”陈九忽的问道。
    “不错。”掌柜倒也没藏着掖着，道：“年轻时候学了点剑法，勉强能杀只鸡。”
    “我看不止。”陈九摇头道。
    掌柜的笑而不语，往嘴里灌了口酒。
    陈九拿起锦盒看了一眼，出言谢道：“多谢了。”
    “我也是收了报酬的。”掌柜笑呵呵地道。
    当初那妖物除去了他一身暗疾，要是不然他早就死了，虽然他不需要这些，但总归是好心。
    “你不怕我？”陈九问道。
    这掌柜的右眼不一般，该是看出来了他的真身，只是不知此人为何这般面色不改，寻常人见了妖物也没法这般平静。
    客栈掌柜摇头道：“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是见过，还是杀过？”
    “都有。”
    这掌柜嘴里没几句真话，这般武艺在身，竟是杀鸡之力。
    不过得倒是不错，确实也是杀鸡之力，只是杀的不是一般的鸡，而是一只成了精的鸡妖。
    杀妖之时血溅入了眼中，这也导致了他的右眼有了能看透妖物的能力。
    “以凡人之躯劈杀妖物，掌柜的好本事。”
    陈九也未细问，又问道：“可为何如今会在这酒安坊开一家客栈呢？”
    掌柜的灌了一口酒，反问道：“开客栈不好吗，这地也不错。”
    这才没有半壶酒，他便有些微醺了，想来是酒量不怎么样，但就是爱喝酒，不然也不会时常不清醒。
    人嘛，活着洒脱，不也挺好的吗。
    江湖人，也不一定非得江湖了，虽心有不甘，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也是。”
    陈九微微点头，打量了他一眼，道：“东西陈某便收下了，不过你这一身气血，陈某或许能帮得上忙。”
    掌柜的穴道被封闭，一身气血也没法调动，不过封闭他穴道的手段有些拙劣，对陈九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掌柜的明显愣了一下，但又很快回过了神来。
    沉默半晌，他摆手道：“再吧。”
    他已经放下很久了，早已不是江湖人了。
    …………
    临近日暮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在那桥头的米粉铺子里，姑娘将米粉端上了桌，桌前坐着的乃是一位红衣女子。
    海棠抽了双筷子，掩面吃了一口米粉。
    杨雪站在一旁，眼眸望着那吃面的红衣女子，那并不是人。
    在她眼中所看见的，乃是一颗开满了花的海棠树，但好像又不是树，似乎只是树上的其中一朵，这红衣女子不出意外是只妖物。
    她自然不知道，那朵花便是海棠树的草木灵根所化。
    “你叫什么名字？”海棠忽然问道。
    杨雪顿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也只能是在问她，于是便答道：“杨雪。”
    海棠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看向了眼前姑娘。
    这是个可怜人，世上求而不得的事情太多，倒是与她有些相似，不过海棠却是有些不解这姑娘为何这般执着。
    “你这双眸子，真是好看。”海棠这般道。
    杨雪点头答道：“他们都这么。”
    她往后退了两步，与那红衣女子拉开距离，尽管她见过许多妖物，但妖物也有好有坏，总归是要提防着些。
    海棠见她不答，反而是有些警惕，轻笑一声问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杨雪这般答道。
    眼前的红衣女子的确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人儿。
    “那又何必这么怕我。”海棠问道。
    杨雪摇头不答。
    好看似乎与这并不相关，她只是不解眼前的妖物来此是有什么缘由，是因为她这双眸子吗？还是因为别的？
    海棠见她这般也没再追问下去，低头吃粉。
    杨雪离她数步远，不敢靠近。
    米粉铺子的气氛沉默下来。
    直到片刻之后，海棠率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道：“有这双眸子不好受吧。”
    杨雪心中一颤，抿了抿唇，问道：“你知道？”
    “天生慧眼，能遇上先生的，都不一般。”海棠道。
    “你认得先生？”
    “认得，也知道你，那个蠢到等了先生一年的姑娘。”
    海棠看向着杨雪，又道：“先生与你并未有过什么恩情，甚至都只是萍水相逢。”
    四目相对，海棠像是在询问缘由一般，她不解是什么让杨雪这般执着。
    杨雪沉默着，没有回答。
    虽先生与她只算是有几面之缘，但先生一句话一个眼神，她便知晓先生是这世上懂她的人。
    慧眼是好，但对儿时的她却是不好的，她害怕见到街上游荡的巡游，更害怕街上游荡的亡魂，周围的人都视她为怪物。
    先生能懂她的苦，也是一个能明白她的苦的人，是那个能走进她心里的人。
    有些人，一眼即是万年。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海棠只是微微摇头，心道先生也真是狠心。
    不过倒也是，先生也该是这样的人，不然就不是他了。
    杨雪虽然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诠释了一切，明明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也总有时候会犯傻，还傻得彻底。
    先生以为一走了之就能了却这段缘，有时候一些事，是真的能记一辈子的。
    杨雪站在一旁，也未曾开口话，对于这个陌生的妖物她仍旧抱着警惕，不管她认不认识先生。
    片刻之后，海棠将那米粉吃完，放下筷子，伸手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上，抬起头看向了姑娘，微笑道：“米粉不错。”
    杨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海棠起身就要离去，走出几步却又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姑娘。
    她忽然有些同情这姑娘，与她一般求而不得，先生就如那天上明月，可望不可即。
    她又走了回来，拉住杨雪的手，将一朵海棠花放在她的掌心。
    杨雪看向掌中的海棠花，有些不解。
    “是个好姑娘。”
    海棠伸手将杨雪鬓角的发丝揽至耳后，她确实是有些喜欢这个姑娘了。
    杨雪没有动作，不知为何，此刻却是感觉眼前的妖没这么可怕，反倒是多出了一些亲切感。
    海棠叹了口气，指尖在杨雪的眼角抹过，道：“先生明日便走了。”
    道完这一句，她便松开了手，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急着便转身离去，走上了那石桥。
    杨雪望着那红衣女子的离去的身影，愣了半晌。
    红衣消失在了石桥之上，她掌心中的海棠花微动……
    恍然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生要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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