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又见扎纸匠

    等到日头高照，我才选择拨通扎纸匠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扎纸匠不急不缓地语气，他道：“什么事？”
    我还准备跟他寒暄客气一番呢，被他来个单刀直入，反而给我整的支支吾吾不出话。
    我调整下语气，道：“你给我扎几个纸人呗？钱、钱我晚点给你。”
    一旁的张旺问道：“你要纸人做什么？”
    我犹豫着要不要实话，想了一下，觉得毕竟是求人办事，总要拿出些坦诚吧？况且，我不，张旺那个直肠子，早晚也能让他知道。
    想到这，我直接道：“我有几个朋友在外地碰上意外了，爆炸，炸的什么都不剩了，他们家的风俗必须要有肉体才能下葬，没办法只能求你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后，扎纸匠忽然冷冷的回应道：“不行。”
    我一下就有点坐不住了，饼都人家画出去了，千里迢迢奔着我来的，我要做不成，张旺容易把我当石头凿了。
    我有些焦急地道：“别别别，你帮帮忙，当我求你了还不成吗？”
    可扎纸匠果断地道：“行有行规，扎纸一门，不扎死人替身，我扎不起，你更用不起。”
    扎纸匠今天似乎很有耐性，破天荒的了这些话，按照他以往的性格，肯定不会解释这么多。
    他这句话，我倒是没办法反驳，一家有一家的规矩，也没办法强人所难，可如果他不帮忙，我身边也没能人了。
    想了半天，我叹了口气，道：“那如果这样，就算了吧，我也不干强人所难的事儿了。”
    扎纸匠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嗯”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椅子上一筹莫展，这事可别让虞澜知道，她知道了，肯定又得训我。
    圆珠笔被我摁的吧嗒吧嗒的响，我想的都快秃顶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时，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拿起了一看。
    嗯？
    扎纸匠？
    我狐疑着接起电话，试探性地道：“喂？”
    “你在哪？”扎纸匠还是那副冷冷地语气。
    这话问的我一愣，我道：“我在卖铺啊。”
    “等我！”他撂下两个字后便匆忙挂断电话。
    扎纸匠挂电话，永远像火燎腚一样着急。
    扎纸匠做事也算得上是雷厉风行了，十几分钟后，他便站在卖铺的门口，我连忙把他迎了进来。
    扎纸匠环顾下四周，淡淡地道：“你那事，我帮你做了。”
    我怔了一下，兴奋地道：“卧槽，你帮了我大忙了！啥也不了，咱事儿上见。”
    扎纸匠并没有因为我的感激而兴奋，而是冷冷地道：“你能听懂话不？”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就骂人呢？
    扎纸匠看我不出声，继续道：“我问你，我的话，你能听懂不？”
    我盯着他，缓缓地点点头，等着他下面的话。
    扎纸匠道：“嗯，我是扎纸门的，但你不是，所以你不用顾忌门内的规矩，这事你来做，我在旁边教。”
    好家伙，这人的表达方式真奇怪，整了半天，问我能不能听懂话，原来是这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扎纸匠不是高冷，是超过两个字以上的话，他容易不明白……
    我不明白扎纸匠为什么突然想明白了，但他既然愿意伸手帮忙，我也不问那么多了，打听人家隐私，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让扎纸匠先在屋里坐会，我把张旺带了回来，一共也没多远的路，张旺死活拿着他那破包，也不知道里面有啥宝贝。
    我在互相介绍后，张旺握着扎纸匠的手，使劲的摇晃着，激动地道：“恁就是俺再生父母啊！”
    扎纸匠看着张旺，这张扑克牌脸竟然扯了下嘴角，卧槽，原来他会笑！
    扎纸匠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半晌，把手指伸出窗外，道：“西南风，做吧。”
    确实，所有的玄门都忌讳东风，东方的镇守神是朱雀，主火，不适合做超度之类的法事。
    而扎纸匠所需要的材料就比较复杂了，别的不，单第一条，用的竹子特别有讲究，这竹子，要沾过阳气，但不能碰过阳光。
    我看着扎纸匠，哭笑不得地道：“兄弟，别打哑谜了，你就抓紧吧。”
    可扎纸匠一脸正色地道：“书上就这么些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具体用什么，书上没写。”
    我仰起头，不断地轻拍着脑门，不断地思考，沾过阳气，还不能见过阳光，这不扯犊子吗？世间所有阳气，都是从阳光上来的，包括人身上的阳气。
    《卦经》里也讲过，额头前面不要留刘海，特别是孩，会导致阴阳失衡，时间久了确实会体弱。包括，老辈人也在，不要一直在屋里呆着，出去换换气，这换的气，不是空气，而是阳气。
    我嘬着牙花子冥思苦想，几十分钟以后，我们仍然在大眼瞪眼，谁也没想出个结果。
    我们不断的提出各种方法，但都站不住脚，最后又被推翻。
    原材料一时间成了拦路虎，我皱着眉头，双手狂抓后脑勺，问道：“普通的竹子不行吗？”
    扎纸匠点点头，道：“行。”
    没等我兴奋呢，他继续道：“不管用，可不赖我。”
    好家伙，话还带大喘气的。
    虞澜在一旁也苦苦的想着，突然，她的眉头舒展开一些，自顾自地：“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好家伙，还挺文艺？
    我们仨同时看向她，虞澜有些兴奋地道：“炊烟，算不算阳气？”
    这问题更像是她在自问自答，她继续分析着：“如果算的话，那用火烤一下，是不是也行？”
    扎纸匠马上泼来一盆冷水：“不行，竹子见了明火，会变得很脆，根本用不了。”
    虞澜失望的叹了口气，而我的眼中却又了光，虞澜换个了方向，这件事就有了新的转机。
    我淡淡地道：“未必。”
    这两个字吸引了几人的目光，我挑了下眼皮，道：“不能见明火，不代表不能见水蒸气，水蒸气也是人间的烟火。“
    完，我兴奋的拍了下桌子。
    以前农村过年的时候，都自己扎灯笼，这灯笼的骨架就是竹篾，也就是竹子劈成片儿，放在锅里蒸，有条件的再放桐油里泡泡，这样的竹子韧性极好。
    这办法越寻思越觉得靠谱，有枣没枣搂一杆子！
    事不宜迟，我快步跑到批发市场，好来不济弄回来几根竹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在门口架好大锅，嘁哩喀喳的把竹子劈开，几个人围着大锅就开始期待着。
    竹子一出锅，果然，韧性极高，最起码符合扎纸匠的工艺需求了。
    而剩下的东西就比较好准备了，黄表纸、干草等等，这都比较常见。
    可原材料凑齐了只是开始，我们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张旺工友的碎肉，都没了。
    扎纸匠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问道：“那几个人的随身物品有没有？”
    张旺从肩上摘下背包，道：“有倒是有，可是，俺得交给他们家人啊。”
    我捅了捅张旺，声地道：“你得拎的清轻重，这功夫你别犯轴啊。”
    张旺咬着嘴唇，紧皱眉头，如同做了天大般的决定一样，把背包直接打开了。他道：“这都是俺工友活着时候最喜欢的东西，恁拿去吧。”
    扎纸匠接过背包，他又扯了下嘴角，突然道：“恁放心。”
    这一句陕北话，的我们猝不及防。
    张旺激动地道：“老乡？”
    我心中有点画魂，难不成，扎纸匠认识张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