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叔侄深夜论梦

    麝兰院里，洗漱好的司马琰并没有立时就去歇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他的心情很复杂，需要整理的情绪和信息都让他无法安睡，所以，他没有去到床塌上躺下，而是坐在了外间的桌椅旁。
    承颐似是知道七皇叔的心绪，在洗漱好之后，也来到了司马琰的旁边坐下。月隐玄适时地送上了刚泡好的茶，自己立到门旁去了。
    司马琰见承颐坐下，也没立即话，给承颐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以后，便端着轻轻啜了起来。
    承颐见司马琰未开口，也端起茶饮了一口，等着司马琰发问。
    司马琰饮完一杯茶，终于开口道：“关于你做的那个梦，我比较有兴趣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承颐点头，然后问道：“那个梦有些长，有些地方着实有些琐碎，不知道皇叔想知道哪方面？”
    司马琰在问的时候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承颐这一问，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那个梦中发生的事，可在如今的生活中发生过？就好比今日的事，你我会在琰王府有危险，还会受伤，隐玄会身死，如今我们都还好好的在这；你又曹姐会死，如今她情况虽然不太好，但是的确还活着。”
    到这，司马琰有些焦燥，似是不知如何表达一般，道：“我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你梦中发生的事，在你从梦中醒来后，可有真实发生的事与之相印证过？”
    承颐放下手中的茶，点了点头，开始道：“我真正从前世那个梦中醒来，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最为阴显的事就是前世也有姜、赵两家的灭族之事；承颐之前并不知道灵隐寺所在，却是在前世的梦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也知道在姜、赵两家出事的第二天，有人会到灵隐寺去杀姜家意外躲过灭族之灾的姜姐，才会在那里救下姜姐。”
    司马琰听了这话，脸现惊疑，问道：“你是，那个姜家姑娘在你前世的梦里是死了的，而你因为经历了前世的梦，预先知道她会有难，所以赶去救了她？”
    承颐想了想，道：“可以这么，但也不能完全预先知道。前世梦里的许多事，我都是听的，所以今生梦醒后，很多都只能凭着记忆和猜测去找，幸而好些事的记忆和方向都没错，都应证了梦中的事确有可能会发生。”
    司马琰听了，眼中惊疑不定，问道：“你在潭边时，在你梦中，我曾经对你过，我害得曹姐身死，所以后来救了曹卫礼还对曹姐欠下的债。你今日也是依着前世的梦找到潭边来救曹姐，是不是也阴，曹姐也会如同你救姜家那个丫头一样，不会死？”
    听到这里，承颐才阴白，七皇叔绕了半天的话，未必是相信了他前世的梦的真实性，或者只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保证，保证曹姐不会死。
    承颐觉得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半晌才道：“姜姐确是因我的救护而活了下来，但今日寻到潭边去找曹姐的事，却并非承颐有前世梦境所见所知而去，而是姜姐领着大家找去的。”
    听了承颐这话，司马琰的眼突然间睁大了几分，问道：“这话又怎么？她一个五六岁的丫头，就算知道浣花溪、去过浣花溪，但要认得路带着人找去却是不易，何况还是夜晚看不到路的时候？难不曾她也如同你一般有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承颐摇了摇头，道：“在我的梦里，前世的她六岁就死在灵隐寺，不可能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但是她身上有一块血玉环，那块血玉环似是能指引她找到姜、赵两家遇到危险的人。”话间，便把从魃处听到的，关于姜筱璕半夜寻到姜、赵两家‘尸山’处，将赵梓桐救回的事了一遍。
    “哦？竟还有如此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司马琰思索着道：“恍惚中曹卫礼当初是娶过一位姜家的姐，今日的这位曹姐便是当初那位姜家姐所生之女？”
    承颐点点头。
    司马琰这才恍然道：“难怪得那女童如此紧张曹姐，原来是有亲，倒还算得是个有情有义的，值得你救她。”
    承颐却是苦笑着道：“承颐救她之时，并不知她是否重情义，只是梦中的前世太过凄惨，承颐不想再重蹈覆辙，才努力想改变。救下姜姐便是这一世改变的开始，所以，承颐想要她能够活下来，并且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承颐才有信心继续活着去改变余生。”
    “凄惨？”司马琰目光深沉，问承颐道：“在潭边时，你曾你在前世的梦里经历了生死，前世你可是平安终老？”
    承颐摇了摇头，带着有些凄凉的笑意，道：“承颐前世只活到二十三岁，残了身子瘸了腿，而且身中多种奇毒，其中最为阴毒的是被人了绝嗣汤，一生无嗣。”
    “残了身子中了毒？还被人了绝嗣汤？”司马琰突然一把抓住了承颐的手，将他拉着站了起来，开始检视于他，仿佛他现在便已经是那个前世凄惨的承颐一般。
    承颐任司马琰拧着自己在他面前左转右转地前后打量，见司马琰仿似松了一口气后，方才道：“皇叔不必过于担心，如今时间还不到，承颐的身体里仅仅只有一种毒，还没有那么多……”
    “你什么？”司马琰刚刚放松的表情，立时又紧张起来。
    “皇叔稍安，听承颐慢慢跟你。”承颐安抚地将司马琰牵着重新坐了下来，继续道：“承颐醒来时，身体已经中了毒，应当是在承颐时常饮用的汤药里。有了前世梦中的经历，承颐醒后便停了那些汤药，今日已经请凌先生看过，他会尽力寻找到解毒的方子。”
    “凌宵替你看过了？确认你身体内有毒？”司马琰急切地问。
    见到承颐点头，司马琰的心绪却再也无法安宁，来回地踱起步来。走了好几个来回，他突然停住了脚步，道：“凌宵如果是凌昆的后人，应当知道《匮论要述》。那里面收录了凌昆的许多金方，不定那里面可以寻到一些好方子。”
    稍顿后又道：“不过那医方如今存在太医院，要拿出来着实不易。”转而又直盯着承颐问道：“皇嫂过世以后，可曾给你留下一本册子？”
    承颐眼睛睁大了些，正要问司马琰怎么知道母妃有这么一本册子。司马琰就自己道：“当年皇嫂也是得了一种绝症，秦医正好似正是从《匮论要述》中寻找到了一个方子，冶好了皇嫂。我出宫建府前，去跟皇嫂辞行时，见到皇嫂的案几上正摆着这本《匮论要述》，旁边还有皇嫂未抄录完的残页。皇嫂费心地从秦医正处借来，定然会完整抄录的，如今可在你那里？”话间，已然是在问承颐了。
    承颐点头回道：“确有一本母后亲自抄录的《匮论要述》。我今日，不对，以现在来算，应该是昨日了，昨日我已经将那册子交给凌宵了。”
    司马琰听了，也点头道：“如此便好，凌宵倘是真的有才之人，定能帮你寻得解毒之方。”稍停后，又问道：“那你适才残了身子瘸了腿又是怎么回事？”
    承颐道：“皇叔如果想确认承颐这个梦与真实的差别，倒是可以对应这件事来查对，左右不过就只有半月的时间了。”
    司马琰的眉头皱了皱，问道：“怎么？”
    承颐平静地道：“母后的祭日便在下月初，如今已是下旬，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每逢母后祭日，承颐都会前往龙隐寺为母后祈安，今年还得了父皇特许供奉长生佛，承颐怕是要在龙隐寺耽搁一些时间。”
    司马琰的眼阴显地缩了一缩，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会选在那日对你行不利之事？”
    承颐轻笑道：“前世的梦里的确如此，具体是不是真的，却是要到那日方能知道。”
    司马琰抬手摸了摸左脸上的疤，道：“皇嫂的祭日，司马琰也当去祭拜一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