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林茂与常青一同听了这样久的角，之前听到那三人提到逍遥子与常青之事，便恨不得能跳起身来指着他们鼻子大骂“胡八道”——他那师父逍遥子当年走火入魔，近乎半疯，才做出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而一个半疯之人，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呢？！
    更何况季无鸣与金灵子两人也同常青一样，是在他身边一同长大的，林茂深知这两人性格，哪怕就算是真的有那长生不老药，师兄弟之间也断然不可能出现那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的事情。
    只怕是江湖人听风是雨，以讹传讹，最后竟闹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谣言来——而这样的谣言，竟还真让武林盟那群人信了？！
    林茂原本只觉得这二哥的言论实在是无稽之谈，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他感到常青在听到“死而复生”时，身体竟微微一震，再听这徒儿的心跳，怦怦作响，俨然与之前冷静自若的状态不太一样。
    林茂心中蓦地一凉，终于想起来，这世上还真有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那无名老人给他服下的，让他死而复生的药，不就是吗？
    可是，可是这长生不老又与那三个徒弟有什么关系？
    啊，起来，当初无名老人轻描淡写自己配出了一副长生不老药时，林茂便能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要知道当年以忘忧谷风头之盛，天上地下奇珍异宝，无一不有，再加上逍遥子天纵奇才，配上他那不顾伦理道德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最后都没有配出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来。
    而那无名老人只是随手便制成了？
    林茂又想起那老人来历不明，而常青在他病时又与那人相交甚密……
    林茂简直不敢想下去，一时之间心中惊，惧，恐，怒……百般滋味齐齐翻涌，胸口登时烦闷至极，几乎呕出血来，偏偏他如今动弹不得，只能朝着那常青怒瞪。
    而在那房内的三人，却是不知自己三人之间的窃窃私语竟会让言谈中的当事之人这般痛苦惊怒，那位“二哥”依旧滔滔不绝道：“……其实还有一事，乃是我从一极可靠的人那处无意间探听得来，才能这般确定那林茂林谷主的三个徒弟之间，远不像外人所言那般和睦，三人同室操戈之事，应当并不作假。只是此事委实太过离奇，倒像是那等下三滥的胡言乱语了，我倒也不好多。”
    那“二哥”也是虚伪至极，嘴上着什么“不好多”，实际上却是极为想出口的——不然，这等辛秘，只需搁在心里便是了，哪里还要出口来吊人胃口呢？
    果然，那白三娘和周疤头一听这位二哥这番话，立刻又是软言细语，连番追问了起来。
    那二哥只装作自己是推脱不过，干咳了两声，压低声音慢慢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位常青与他那师父林茂日夜相对，也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了一些极为大逆不道，罔顾伦理……”
    他最后的这句话实在是声音极，以至于林茂只模模糊糊听到了常青与自己的名字，后面的却是全然没有听清。他还待凝神再细听一会儿，身侧的常青却倏地动了起来——林茂只看到他运力于指尖之上，抵在土墙一侧用力一推，那土墙便如同豆腐一般，扑簌簌下了些许土渣稻屑和碎石子来。
    再看那土墙，上面竟然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常青用手指一推推出了半个拳头大的空洞。
    “哎呀，这什么声音？该不是又进了老鼠吧？”
    那屋内白三娘的声音霍然变大，而她话音尚未下，常青面色如常地从地上捡起三颗散的石头，中指一曲一弹，便见到那石头化为三道灰影，噗噗噗，直接对准房中三个人影而去。
    “砰……”
    “砰……”
    “砰……”
    那石头虽只有人拇指大，却带上了常青指尖运出的内力，直接弹到了那白三娘，周疤头和“二哥”的太阳穴上。三人猝不及防之下，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直接便被这石头震晕了过去，只见到他们身形一晃，便纷纷倒在了地上。
    常青慢慢从之前藏身的柴垛中起身，抱着林茂掀开窗子，一个翻身便轻巧地钻进了屋内。
    庄头这间屋子倒是看得出之前精心布置过一番，不过即便是在常青和林茂这等并不讲究的江湖人眼中，土墙瓦顶，一片昏暗的房子也实在简陋。在房间的中间，是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一把短剑，两把斧头，而八仙桌旁边，就是那如同尸体一般横躺在地一动不动的三人——其中一人是个半老徐娘的女子，而另外一个则是个面上带着碗口大胎记的大汉，再旁边一点，是个面皮蜡黄的焦瘦汉子，偏偏做了个书生打扮，想来就是那位“二哥”了。
    常青对这三人是看也未曾多看一眼，反而先将靠墙的一边的土炕整理了一番，先是将之前那三人的铺盖卷起来丢在一边，再掸去了上面的浮灰，铺上了自己一路带下来的厚实皮毛，这才将无法动弹地林茂放到了土炕上面。
    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没法再对林茂的目光视而不见。
    只见白发男人眼神幽暗，与林茂对视了一瞬之后，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了隐隐地恳求之色。
    “师父，你别怪我。”
    常青暗哑道。
    “我只是怕你听了那些人胡言乱语，一时激动，才先点了你的穴道。”
    话音下，林茂只觉得身上穴位微微一痛，身上力气总算是回了过来。
    “啪——”
    而恢复了力气之后，林茂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扬起手来重重给了常青一个耳光。
    “你还要骗我吗？”
    林茂只觉得胸口痛楚难当，情绪激动，眼眶已经阴影发热，声音中更是染上了哽咽之意。
    “师父……”
    常青挨了林茂那软软的一掌，身形却丝毫未动，就连那张脸皮上都未曾有红痕。他伸手截过林茂的手腕，在后者微微发红的手掌上轻轻一抚：“您别动手……我，我身上皮太硬，会弄疼你。”
    这般痛惜爱怜的话语在林茂耳中，反倒愈发让他恼怒。
    “常青！你，你这个……”
    林茂只恨自己与常青相知相处太久，以至于对方稍稍露出破绽，便在也欺骗不了他。
    之前常青自己已经将那一晚的事情全部忘记了，林茂强迫自己信了。
    接着常青又，自己没有杀院中的那些人，林茂还是强迫自己信了。
    可是这一次，当常青毫不犹豫地点上林茂穴道的时候，林茂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欺骗自己，让就相信常青的鬼话连篇了。
    “师父，你听我解释，”那常青一直以来表情都十分冷漠，这时候面对着眼底含泪，鼻尖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因为内心痛苦而低泣出声的林茂，却露出了万分后悔与踌躇的表情，“那一夜的事情，实在太过复杂……有些事情，我是真的忘记了……”
    “那么还有一些事情呢？常青，常公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林茂狠狠道。
    他顿了顿，直直盯着常青的眼睛开口道：“你告诉我，你你只要回想起那一晚的事情便会头痛——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常青听到这话，果然是一怔。
    林茂见他如此，锥心之痛愈盛，不等那常青开口，他又咄咄逼人问道：“我再问你，你当真没有与你的两位师兄季无鸣，金灵子相斗？他们如今伤势严重，与你无关？”
    常青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却并未回答。
    “好……好……好个常青……”
    林茂年轻便有那情绪激动就会哭泣出声的毛病，如今死而复生，这毛病竟也回来了。
    这一刻他终究忍不住低泣出声，显然已是气得狠了。
    常青凝视着自己师父粉面带泪的面孔，却也显得十分痛苦。
    “师父，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伤害两位师兄的意思，我……”
    “呵呵，呵呵……”
    正当常青脸色惨白，手足无措却全然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刻，从八仙桌那处传出了一声虚弱的讥讽嘲笑之声。
    常青与林茂猛然朝着发声之处望过去，发现那位脸色焦黄的书生模样的人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幽幽转醒了。显然，那白三娘与周疤头将其尊为“二哥”自然也是有理由的，这人身上武功看着确实要比其余两人要强上几分。
    只是这人武功虽不错，性格却依旧十分讨嫌。
    发笑之后见常青和林茂都看着自己，他便开口幽幽道：“真是好笑，好笑，太好笑。我诸葛鹤云月自诩见识多广，却还真没想过会见着这师徒叽叽歪歪起来，会比那相思热恋中的儿女还要来的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