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问题之十七

    鱼换上的，是一件窄袖的衣裙。
    大约是因为所处的年代衣着已经受到了胡人的影响，鱼的内番服要偏于胡服一些，比她的出阵服要轻便很多。
    但是看起来依旧不怎么适合当番。
    清光看着她站在回廊上，抱着自己换下来的出阵服左右望着看上去像是在找什么，于是就走了上去，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她怀里抱着的衣服。
    “怎么了？”
    “出阵服好像沾到土了，想拿去洗一洗。”
    清光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微微歪了歪头，笑着“跟我来吧。”
    今天负责洗衣服的是堀川和山姥切，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堀川活泼的声音。山姥切即使面对自家兄弟也并不怎么话，但是在对方问他问题的时候，还是会微微垂下头，低低的应一声。
    清光对于这对兄弟的相处方式早已习以为常，虽然山姥切总是一副别管我的样子，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很好。
    是因为堀川会照顾人的缘故吗？
    清光并不讨厌这种令人想要会心一笑的兄弟关系，他走到了堀川身边，抬手懒洋洋的朝着对方打着招呼。
    从木盆中被风吹起来的肥皂泡被阳光反射出了七彩的光芒，堀川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然后将目光投到了一边的鱼身上“出阵辛苦了！”
    他站了起来，然后从清光的手中接过了衣服。
    鱼觉得让别人帮自己洗衣服有些不安，虽然清光和她过，所有的内番都是大家轮着来的。
    于是，她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声的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嗯？这个嘛……”堀川扭头看了看身后，然后指向了晾着白色被单的地方。
    “刚才刮了大风，能拜托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衣服掉下来吗？”
    鱼当然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她脚步轻快的穿过了被微风微微吹动的被单，鼻端萦绕的，皆是清爽的柑橘香气。
    虽然确实刮了大风，但是对于晾晒的衣服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鱼转了一圈，才发现了一件险些被风吹，现在堪堪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
    她踮起了脚，想要将衣服挂上去，但是为了被罩不拖在地上，晾衣绳离地面略微有些高，她伸直了手想要够到晾衣绳，因为太过用力，脸皱成了圆圆的包子。
    但即使是这样，却总是差一点。站在她身后的清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将手摁在了鱼的头上，将她摁了下去，顺便狠狠的揉了几下。
    “还是我来吧” 毫不费力的将衣服挂了回去，清光叉着腰叹了一口气“之前就过了，本丸的晾衣绳实在是太高了……”
    他的话到一半就噎住了，因为被他揉了头发的短剑，正一脸忧郁的盯着他看。
    “要是，能再长高一点就好了……”
    啊，原来是在在意这个啊……清光不由的苦笑了起来，他红的透明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浮现了一种近似于宠溺的神色“嘛，个子矮也有个子矮的好处嘛。”
    “所以，我是真的很矮吗？”更为沮丧的短剑，几乎直接将我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你原来还抱有幻想吗？是觉得不定真的是晾衣绳太高了，所以自己才够不到的吗？！
    清光心中霎时一片惊涛骇浪，就在他思考着要怎么将刚才的话圆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动静的后藤从被单林里冲了出来。
    “我明白，长的高就是好啊！我也想要长高！”粟田口一派个子比较高的短刀后藤一脸严肃的注视着和他有同感的鱼。
    “不过，长高这种事，可不是嘴上就好的。”他从衣服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本子，十分豪气的递给了鱼“这是我制定的长高计划，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鱼疑惑的将本子打开，发现这份计划将一天喝几杯牛奶到晒多长时间太阳都写的一清二楚。
    “哇——”她忍不住发出了感叹，然后抬起头用闪亮亮的眼睛注视着后藤“这份计划真的是很详细呢！”
    “那当然了！”提到这个，后藤也十分骄傲“这可是经过我仔细研究的！”
    看到了希望的短剑终于开心了起来，她将这份计划表抱在了怀里，兴致勃勃的向前迈了一步“那，你长高了多少？”
    “……”后藤的动作僵住了，他面色的复杂的扭过了头，用手捂住了嘴陷入了沉思。
    一毫米都没有长。
    这种答案如果出去，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噗……”清光看着迟迟没有给出回答的短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将鱼抱的紧紧的计划表抽了出来，递回给了后藤。
    “嘛，总之，你们加油吧”他强忍着笑意的表情差一点就让后藤炸了毛，短刀不情不愿的接过来自己的计划表，一脸不甘的低声嘀咕道“总有一天我会长高的！”
    这句话他已经过无数次了，清光顺手牵起了还有些茫然的鱼，拖长了声音抱怨道“也差不多该去当番了吧？”
    鱼这才意识到她在洗衣场逗留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于是匆匆忙忙的和后藤道了别，并且答应了从今天起每天陪着他一起喝牛奶。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到了田地，鱼将手遮在额头上，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面前连成一片的田地，努力分辨着蔬菜的种类。
    “真是什么都有呢！”她感叹着道。
    加州清光对于这片田地早就没有了什么新奇感，他不情不愿的拿起了农具，将轻的那一把递给了鱼“种子大多都是烛台切买的，种植有机蔬菜大概是他的兴趣之一。”
    他对于田地大约真的是没有什么兴趣，因此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总之……”在教会了鱼农具怎么使用之后，清光抬起了手，指向了田地的另一边“我们分头来吧。”
    和清光不同，鱼现在显得干劲满满，她毫不费力的拿起了农具，朝着田地的另一边走了过去。
    没关系吧……清光想，干脆自己快一点，然后去帮帮她吧。
    但是很快，清光就发现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他面无表情的抹去额头沁出的薄汗，将身体的重心都压在了农具上，一脸沮丧的看着不远处作为休息而搭建起来的凉亭。
    在那里面，他原本的内番搭档夜左文字，和信誓旦旦着要和他一起当番的鱼正并排坐在一起。
    因为离的有些远，清光看不清他们在些什么，但是出现在鱼脸上甜甜软软的笑容，证明她现在十分的开心。
    真是的，不是好和我一起当番吗？清光将下巴搁到了手背上，不满的鼓起了脸颊。
    然而，鱼根本没有注意到搭档的不满，她此刻正从夜手中接过对方递来的柿饼，眼眸里是比蜜糖还要浓郁的笑意“这个，给我真的可以吗？”
    夜偏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话，只是沉默着飞快的点了点头。他低头注视着脚下的土地，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余光不住的往鱼身上瞟，似乎有些紧张。
    鱼在柿饼上的咬了一口，并没有立刻就话。夜微微张了张口，大约是真的忍不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怎……怎么样？”
    “非常好吃！”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赞美，鱼的身体往旁边侧了侧，然后心的将柿饼掰成两半，将没有咬过的一半递了回去“这么好吃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吃也太可惜了。”
    夜愣了一下，原本涌到喉间的“我还有”就这么被他吞了回去。他也学着鱼的样子侧过身，伸出双手将柿饼接了过来，像是仓鼠一样，口口的咬着柿饼。
    被风微微吹动的，宛如猫耳一样的头发让鱼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但她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乖巧的变身为仓鼠二号。
    “后院有一棵柿子树，已经长得很高了，你想去看看吗？”安静进食的氛围被仓鼠一号打断了，大约是因为第一次向伙伴发出邀约，他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迟疑。
    但是鱼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仿佛对于什么都用兴趣的短剑立刻往夜身边凑了凑“我以前侍奉的主君，庭院里虽然有很多树木，但是我完全叫不上名字呢。”
    庭院郁郁葱葱的树木竟然奇迹般的留存在了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仿佛还残留在耳畔。
    是因为对过去还有所留恋吗？鱼并不知道，因为，在提起遥远的过去时，她丝毫没有感觉到懊恼与悲伤的情绪。
    但是夜却似乎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什么，他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新的柿饼。
    这一次，他学着鱼的样子将柿饼分成了两半，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将柿饼递了过去“除了柿子树后院的植物还有很多呢，虽然我不怎么了解，不过听其他人——”
    “爬到庭院最高的那棵树上，似乎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在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眸中却闪过了疑惑的色彩，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其他人爬上树看风景的举动。
    但是，鱼总觉得对方似乎想要传达类似于“我也想试一试”这样的信息。于是她抬头望向了蓝天，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不一样的风景嘛——果然有点在意呢”她重新侧过了头，将耳畔的碎发轻轻别到了而后，含着笑意的眉眼如同三月开放的山樱一样明艳。
    “所以，可以请你陪我一起去看一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