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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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支持正版!  “那人呢?”他开口问。
    “逃走了。”明姝哆嗦答道, 方才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强, 哪怕他收敛了那浑身的杀气,她还是忍不住害怕, 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发颤。
    慕容叡闭了闭眼, “看来,他还是有些怕的。”
    完,他躺在地上,半晌没有动。寒风如刀,夜里比白日还要冷。她冻得直哆嗦, “叔, 现在该怎么办?”
    她好久都没等到慕容叡动一下, 心下估摸着他很有可能受伤了, 坠马轻则骨折,重则丧命。现在慕容叡看着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哪里的骨头断了, 不敢轻易挪动他, 怕一个不好加重伤势。
    他闭着眼, “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着睁开眼,“实话,我现在动不了, 看嫂嫂单薄成这样, 恐怕也不能叫人来。”
    慕容叡语带嘲笑, 明姝怒从中来, “眼下这种境遇,叔还是把力气留着等人来吧。”
    “不会有人来。”
    慕容叡的话让明姝呆住。
    “不会有人来?甚么意思?”
    “我为了不打草惊蛇,和十六叔了,就我一个人过来。”他这话的时候,听不到言语里有半点的感情,他着转过头看明姝,“怎么办嫂嫂,我现在动不了了,要是嫂嫂现在不走的话,恐怕就要陪我一块冻死了呢?”
    明姝怒极而笑,明明他赶过来救她,她心里满怀感激的,可是这张嘴里就不出好话来。
    “叔叫我走,的好听。天寒地冻的,又看不清楚路,马也跑了,我要是一个人跑了,那才是自寻死路吧?”
    慕容叡嗤笑,“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
    明姝顿时起了掐死他的心了。
    “这儿离城池少有几十里路,那人身份不一般,你身边的婢女来禀报也算是及时了,我策马追到方才才找到他,可见不管是他骑得马,还是对这儿的熟悉,都不是一般人做不到这样。”
    慕容叡眼里光芒清冷,“现在嫂嫂打算怎么样呢,守着我这个不能动的人,一块儿冻死?”
    明姝气的两颊涨红,这混蛋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嘴里扎心,“我不会死,不过瞧着你这样的样,恐怕阴司里也不敢收你!”她着起来,去一边扯了许多干草过来。拿火把点燃了,放到慕容叡身边。
    四周黑洞洞的,火把的光亮实在是照不到多远,明姝也不敢走远了,只敢在附近采些干草过来,生起的火堆并不大,但好歹还是叫人身上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暖意。
    “嫂嫂以为这个就管用了?”慕容叡嗤笑,“嫂嫂是没有见过,几个人在林子里迷了路,点了火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几个人坐在火堆边,都已经冻死成冰块了。”
    这个天里,他嘴里出来的话阴森森的,比这寒风还要寒透肌骨。
    明姝气急,不知道慕容叡这些话吓她到底有什么好处,要是她真的狠心,把他往这里一丢,他也活不了。
    “叔倒是很希望我把你丢这儿?”
    “很希望倒是也没有,不过就算嫂嫂把我丢这里了,自己也活不下去。到时候到了下头,阿兄瞧见娇妻和我一块下去,想想他的脸色,就想笑。”着,慕容叡竟然愉快的笑出了声。
    他转头,看到火光下明姝被气红的那张脸。不由得愣了愣,她平静的时候,静美如临水照花,生气的时候,两靥生红,眼里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光。这模样比她平常竟然还要生动美艳的多。
    “阿娘就不该把你叫过来,我要是真心想要作甚么,别你拦不住我,就算是那个于妪也不能奈我何。”他着,两眼盯着她,像极了寒夜里的野狼,“你还不如呆在平城里头好些。”
    “这个时候这话也晚了。”明姝扭过头去,躲开他极富侵略性的目光,“叔还能动吗?”
    “嫂嫂这话的奇怪,若是我能动,我还躺在这儿作甚?”慕容叡闭上眼,话语平淡,好似自己这条命不需明姝操心。
    明姝看他一眼,瞧这男人好像快要看破生死一样,气的直接背着火堆坐下来,不搭理他。
    她一回过身,慕容叡那儿也没声了。
    寒夜里只有呼呼的风声,话的时候还好,等安静下来,那些呼声入耳,阴森可怖。
    做了一会,明姝心里有些怕,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也就咬紧牙关挨过去了。当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靠近,哪怕心里再三告诫自己,这个人必须远离,这样一辈子都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可夜黑风高,月光都没有半点的天,独处实在是太可怕了。和人靠在一块,话,都能生出无穷的勇气。
    她心翼翼回头,发现慕容叡睁着眼,躺那儿,一动不动。
    到现在为止,他除了和她话之外,就再也没有出过一声。如果受伤了的话,应该很疼才对,可到现在都没听过他吱声。
    到底她还是忍不住,“你不怕?”
    慕容叡的眼睛转过来,“我又有甚么好怕的?”
    这话把明姝给顶得心肝肺都在疼,她喘了口气,冻得险些缓不过来。
    “你就不怕这么死了?”
    慕容叡满脸淡然,好像身处困境的不是他一样,“嫂嫂怎么老是原话呢,我不是和嫂嫂了,要是下去,让阿兄见着,他如花似玉的新妇和我一块下去见他,光想想我就忍不住笑,怎么可能怕呢?”
    明姝目瞪口呆,早知道他不能以平常人来揣度,没想到他竟然还真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样下去,也没话了。
    她扯了些干草过来,干草烧的快,不一会儿就见了底。她朝手掌心里吹了口气,不过这泼水能结冰的天里,哈出那口气,才让手掌感受到半点暖,就马上冷的让人觉得手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要真死了。明姝脑袋里冒出这么个想法。她不想死,这段人生才开始没多久,她不想就这么结束。
    “叔有甚么办法没有?”她问道。
    回答她的是沉默,慕容叡并不答话。明姝不能真的丢下他自己跑了,何况就算丢下他,她也不见得能脱困。
    她不信他就真的对生死这么无所谓。
    “要死了,一同下去见了夫君,那也没甚么,夫君从来没有见过我,就算再见着,也是和见陌生人一样,何况家公和阿家都已经和我了,等一年过去,就送我回娘家改嫁。”她叹了口气,“对不住,不能如叔所愿了。”
    “你们汉人不是最讲究这个么,怎么我兄长才死了没多久,就盘算着改嫁了?”慕容叡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平添几分魅色。
    见他竟然肯答话了,她嗤笑,“谁汉人注重守节了,谁家要是一根筋守节,那才是要被笑的呢。”她完,伸手搓了搓冻僵的脸。
    她转过身还想几句,突然慕容叡神色一凛,明姝忍不住屏住呼吸。近乎空寂的空气里传来几乎不可察觉的步子声,或者不该称呼为脚步声,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了,若不是慕容叡神色有异,她还察觉不到。
    篝火照亮的区域有限,在火光之外的区域,伸手不见五指,看不真切。
    她的心悬起来,耳朵里能仔细的听到念那细细密密如同雨一样的脚步声,正在越逼越近,随着时光流逝,渐渐的,黑暗里露出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来。那眼睛不是人类的,充满了试探饥饿还有狡黠。
    明姝瞬间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么些都是狼!
    这个地方不见人烟,估计野兽横行,这群狼,恐怕就是顺着风嗅到了人的味道,一路寻过来的。
    她浑身僵硬,下意识在手边抓,一把把慕容叡用的槊抓在手里,马槊很长,而且死沉。她想要提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拿不起来。
    “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男子嘶哑的嗓音在耳后之如雷炸响。她勉强扶起马槊的手差点一歪。
    “你现在舍得起来了?”
    明姝往后一看,入眼的就是他琥珀色的眼睛。
    她喉咙一紧,“刚才在地上躺够了?!”
    慕容叡不答,反而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极其恶劣的笑容,随即猛地握住她的手。瞬间巨大的力道压在双臂上,两条胳膊顺着他的力道,重重一挥。
    “嫂嫂既然来谢我,总不至于空着两手来的吧?”他着,目光上下把明姝给打量了一番。
    那探究的目光盯的明姝恨不得跳起来拔腿就跑。她还真是空着两手来的,还没等她开口,慕容叡又道,“这不应该啊,平常外头平头百姓家里,得了别人恩惠,上门道谢的时候,手里也要提这个土产。嫂嫂如果真的没带甚么的话,拿自个身上的东西来,也行的。”
    罢,他恶劣冲明姝一笑。似乎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多吓人。
    一个叔子问嫂嫂讨身上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但明姝不觉得慕容叡对她又这个心思。她总觉得,他对着她就是戏弄,看着她面红耳赤,手脚无措,他就高兴了。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应该没有。
    “叔对我的恩情实在是太高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些俗物实在是不衬不上这份恩情。”
    慕容叡有些意外的挑眉,这个女子在外头的时候,被他随意拨弄两下,就面红耳赤,气的哼哼扭头不理人。没想到还能有这份嘴力。
    如果顺着她的话下去,就显得他无理取闹。但是慕容叡不是那等轻易顺着别人的话就往下的人,“俗物?”他笑起来,眸光清冷,笑容妖冶,“嫂嫂身上的东西要是能算得上俗物,那还得了?”
    他没脸没皮,明姝倒是斗不过他了,她拉下脸,“叔!”
    慕容叡哈哈一笑,“嫂嫂不必生气,我也不过随便而已,嫂嫂何必生气呢?”他一条胳膊挪到了凭几上,话时候,原本清冷的眸光起了些许涟漪。涟漪动人心,她扭过脸,恨不得把他那张脸给戳个洞。
    “其实嫂嫂来的正好。”慕容叡突然一改方才的轻浮,他严肃起面庞,“我有事和嫂嫂。”
    他变脸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高超,前脚还在和她调笑,下刻就换了张脸。这个功夫恐怕在同龄人里找不出多少对手。
    他正经起来了,明姝也跟着坐直了身子,把之前的不满和怒火收拾干净。
    “这次来武周县,原本就是给十六叔送东西的,我对过账目,送到十六叔手里的,和账目上不相符。”
    这事其实不是明姝在管,都是于氏一手操办,她刚到武周还没多久就被人给劫持了,到了现在人还没完全从那场无妄之灾里头出来,管事的只能是刘氏派过来的于氏了。
    “这个叔放心,待会我亲自去查。”明姝道。
    “这个不必。”慕容叡这话让明姝吃了一惊,他刚才那话难道不是要她给个答案,“我自己去问就好,不劳烦嫂嫂。”他见着明姝面露疑虑,加了一句,“我刚才那话,只是先给嫂嫂打声招呼,要是嫂嫂听到了甚么,不要惊慌。”
    他着,那抹略带轻浮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要是吓到了嫂嫂,我会心疼的。”
    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的,这家伙嘴里能把人给活活气死,她站起身来就要走,才走没几步,头上一轻,下意识转头,就见到慕容叡手里拿着她的发簪。她还在守孝,头上戴的东西都是玉簪这种没有多少装饰,素净的首饰。
    那只被慕容叡拿在手里的簪子和其他女人戴的没有太多的差别,外头商人手里要多少都能。
    “给我!”明姝急了眼,伸手去抓。慕容叡灵巧一个转身,她扑了个空,又不死心,继续追着慕容叡。慕容叡习武出身,动作敏捷,可偏偏堪堪在明姝快要挨着他的边的时候,闪身躲开,几个回合下来,明姝气喘吁吁,慕容叡面不改色。
    明姝捂住胸口,她脚才好全没多久,不敢乱来。
    她狠狠瞪慕容叡,心下认定了他是要拿她消遣,干脆簪子也不要了,“叔喜欢,那就给叔了。叔的恩情就此两清了。”
    慕容叡把玩着手里的簪子,手里的这只玉簪子样式太简单,简单到男人也能拿来用。不过上头并不是通体无暇的上等货色,可以隐约看见瘢痕,水头并不好。
    他掂量着手里的簪子,眉梢一扬,“就这个?”
    “叔要这个,既然要了这个谢礼,那么就两清了。”明姝完,冷着一张脸,屈了屈膝盖,掉头就出去了。
    的人儿,心倒是狠,救了她一命,拿根簪子就想就此两清。
    慕容叡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把簪子收到自己的袖子里。两清不两清,不是她了算。
    明姝回到自己暂居的院子里,阴沉着脸生了半天的闷气。她叫来银杏,“以后要是有人找我,如果不是甚么大事,就我身体不适,不好见人。”
    银杏应下来,她见明姝脸色不好,也不敢开口话,守在她身边做针线活,哪儿都不去。
    武周县天寒地冻,外面冷的连个麻雀都看不着,无事最好不要出门,躲在屋子里头守着火塘最好。
    明姝虽然是慕容渊儿媳,可和慕容士及也不亲近,挂了个亲戚的名头而已。明姝还没傻到真的把自己当亲戚,尤其上回出门叫人掳了去,错不在她,可也知道可能会遭人嫌弃,干脆老老实实躲在房里看书打发时间,等到慕容叡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回平城。
    慕容士及虽然是武官,但朝廷俸禄时常拖欠,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就算是想要索贿,都没有多少。不然也用不着养子反过头来接济他了。但他对这个来做客的侄媳妇还算大方,别的不,照明用的蜡烛等物充足供应。
    她就着灯光看书,这两天慕容叡没来招惹她,过得还算不错。
    看的正入神,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还没问,就见着银杏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五娘子,大事不好,二郎君把于媪给绑起来了!”
    明姝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来。带人出门,她回头一看,都是些陌生的面孔。不过也顾不上了,赶紧赶过去。
    她知道慕容叡和于氏之间隐约有些不对付,但把人绑起来就另外一回事了。她直接出去找慕容叡,才到慕容叡居住的院子门口,她就看到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的于氏。
    寒风呼啸里,她被捆剪了双手,和头待宰的猪一样,瑟瑟发抖。
    “叔这是干甚么?”她指着于氏一脸惊恐。
    慕容叡站在阶上,见到明姝来了,下来迎接,“怎么嫂嫂来了。嫂嫂最怕冷,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呆在屋子里头。”
    明姝一听到他关切的话语,头脑里立刻警铃大作,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慕容叡顺步逼近,脸上满是关心,“嫂嫂?”
    明姝到现在对他算是死了心,他肯定是见着自己躲开,故意贴上来的。越是躲,他就越逼上门。
    她算是摸索到一点他的行事风格了。
    “我听你把于媪给绑了。”她一边,一边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于氏。于氏现在形容狼狈,完全没有之前的得意模样。之前,她名义上是奴婢,但就算是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新妇,都要让她三分。甚至还要听于氏几声教训,现在慕容叡把人给绑起来就绑起来了。
    “我是为了何事。”慕容叡毫不在意的笑,“我之前不是已经和嫂嫂打过招呼了么,怎么嫂嫂还是来了?”
    他话的轻轻巧巧,声音清越悦耳。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楚。
    果不其然,跪着的于氏满脸惊惶的朝她看了过来。
    罢她再次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还请家公成全!”
    少女言语里已经带了哭音,纤弱的身躯跪伏在地颤抖不已。
    柔弱凄美,我见犹怜。慕容渊见到也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身为一州刺史,自然不可能连个新妇都容不下,只是青春年少的大好年华,都用来守寡了,未免有些太可惜。
    “你这孩子还年少,一时半会没想通。夫丧过后,你若是有意改嫁,和我一声,我派人送你回翼州。”
    慕容渊完,就让她退下。
    明姝退出去,外头寒风瑟瑟,这平城的天,凉的叫人猝不及防,寒风灌入袖管,将两条胳膊冻的半点知觉都没有,她搓了搓手臂,生出的那点暖意瞬间被寒风给卷走。她低头回房了。
    慕容陟的尸首没有被带回来。北面打仗几乎都是骑兵,策马奔腾,有时候尸首就叫马蹄子给踏成了肉泥。
    家仆挑着招魂幡在屋顶上喊了几天几夜的名字。明姝守在刘氏身边,陪着她一道听外头的声响。
    刘氏伤心欲绝,床都起不了,听到外面家仆每呼一次儿子的名字,就掩面大哭。她这段日子,没有一天不哭的,两眼肿的和桃子大,再这么哭下去,恐怕双眼就要哭出事了。明姝没权,捏着袖子和她一道哭的伤心。
    似乎她们两个就是这世上,最伤心的伤心人。
    刘氏到底气力有限,哭了好一阵子,哪怕伤心欲绝,还是强撑不住那汹涌的困意,趴在枕头上睡去。
    明姝见她躺下了,也到一旁的厢房里头稍作休息。
    “五娘子在外头哭,哭完了还得回来陪着夫人哭。眼睛都肿了。”银杏取来热帕子,心翼翼的敷在她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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