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92章

    医院的一位老医生给她号过脉之后, 很肯定地告诉她：“恭喜，你怀孕了。”
    丁甜向老医生道谢。
    随后站起来，离开医院。
    她继续去买菜，心情不上好，也不上坏。
    因为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也想过有了孩子之后该怎么做。
    她也知道怀孕了，肯定是会影响到她的工作的，尤其是注定不能去省城参加比赛了。
    但是孩子, 比起一次省里的比赛来, 还是更加重要。
    只要她在红星饭店工作, 明年她就还能有去省城比赛的机会，但是这个孩子，对于她来，如果不要，她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买了菜, 她步履轻松地走回家去。
    回到家里，公婆问她怎么出去这么久才买回来。
    丁甜自己碰到单位上轮休的同事，多聊了几句，就回来晚了。
    她没有立即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们，怕他们，尤其是婆婆又有很多啰啰嗦嗦的话。
    吃完午饭之后, 她去家属宿舍区澡堂洗了个澡, 回来睡了午觉, 然后去接幼儿园接女儿放学。
    秀琳见到妈妈来接自己，别提多高兴。
    丁甜拿出自己给她买的水果糖，剥开糖纸，喂给她吃，再牵着她的手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晚上她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跟公婆和孩子好好吃了一顿饭。
    明天公婆就要回乡下了，晚饭后，她掏出来五十元钱给婆婆，多谢她跟公公这一个多月进城拉帮着照顾秀琳。
    何家柱看见，就让周素芬退二十元回去，他不想要儿媳妇的钱。
    周素芬虽然不乐意地盯了他一眼，还从手里抽出两张十元的票子递给丁甜：“不要这么多，给我三十就行了。”
    丁甜推回去，笑着：“妈，你收着吧，这次我去比赛赢了，得了不少奖金，要不是你和爸来帮我，我也就不能安心地去比赛了，也就不会有奖金了。况且这是你们来之前，我答应给你们的。”
    周素芬没想到儿媳妇还不收，她高兴起来，转眼看向何家柱：“老头子，媳妇孝顺不要，你看……”
    没等何家柱开口，丁甜抢先对他：“爸，你就别客气了，以后我还要你和妈进城来帮我呢，这是我诚心诚意给你们的钱，要是你们不收，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请你们来帮忙了。”
    “这……”何家柱闻言明显犹豫了。
    最终他只得：“好吧，这次我们就收了，下次我们再来帮忙，你别给我们这么多了。”
    丁甜爽快答应：“行！”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饭，丁甜先带着秀琳去汽车站，给公婆买了去光荣公社的车票，把他们送上车，这才返回。
    送女儿去幼儿园，跟两位老师，以后都是自己来接孩子了，因为公婆回乡下了，反正除了自己任何人来接孩子，都不能同意给接走。
    其实那个年代很少有拐卖孩子的犯罪分子，但是重生后的丁甜习惯性地在这方面非常警觉。
    重生之前，她带孙子，就知道孙子所在的幼儿园有被拐走的孩子。
    两位老师虽然对丁甜表现出来的异于常人的对孩子的安全的警觉，有那么点儿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送了秀琳进幼儿园，丁甜去单位上班。
    日子又回到了日常的轨道上。
    平时周一到周六上班，星期天在家轮休顺便陪孩子。
    丁甜是在公婆回去大概一个月左右，才给丈夫何忠灿写信的。
    之所以改了主意，也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怀孕了，会担心，还会写信去给公婆让他们再次都城里来照顾自己。
    她在信里写。
    忠灿，自从去市里参加比赛之后回来，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还有十多天，秀琳所在的幼儿园就放假了。
    我想把孩子送去乡下，让她在爸妈，还有我娘家玩一段儿时间。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怀孕了，预产期在十一月底。我多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迎接我们第二个孩子的降生。
    孩子还不大，并不显怀，但是再等一个月，就能看出来了。
    我打算提早对曹总厨一这件事，不能等到显怀了再告诉她，因为十月份她要带着人去省城参加比赛。而那个时候，我已经肚子很大，肯定是不能跟她去省城的。我希望她早点儿准备，另外选人。
    老实，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我拖了饭店的后腿。
    不过，跟我们的孩子比，这些事都算不上什么，我想，你也会这样想，对不对？
    ……
    这封信，实际上带着很多倾诉的意味。
    信里的话，她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诉。
    写完信，把信寄出去，等着丈夫的回信时，曹飞霞有一天告诉她，周末上午，市里的两家饭店的主厨要来红星饭店吃饭。
    他们刚打了电话到到华经理那里。
    华经理希望丁甜也可以出席，跟他们见面，交流一下。
    以及，有几道菜，的确是丁甜才能做好的拿手菜。
    至于她的孩子，曹飞霞：“你可以把孩子送我家去，跟我的孩子们一起玩，吃饭也在我家吃，下午我们一起回去。”
    丁甜本来正要挑时机跟曹飞霞自己怀孕的事情，便想，那就等着这次接待完市委招待所食堂的康总厨，还有绿城县委招待所食堂的苗总厨后，再对曹飞霞。
    于是她好。
    很快就到了周末，星期天早晨起来，丁甜做了早餐，陪着女儿一起吃完，然后带着她去了曹飞霞家。
    曹飞霞已经告诉自己家的两个孩子，今天要陪秀琳一起玩，一起吃饭。
    两个孩欣然答应了。
    曹飞霞这才和丁甜一起去单位，走在路上，她又告诉丁甜：“昨天，安经理打电话给华经理，请我，还有你和方远，以及几个我们单位的年轻厨师，去县委招待所食堂吃晚饭。华经理已经答应了，所以，我们下午送走康总厨和苗总厨之后，会去见崔明世等人。”
    这次丁甜没有爽快答应，因为她觉得自己难得有个周末可以休息，还有怀孕五个多月了，不休息去应酬，对肚子里的孩子，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处。
    曹飞霞看见丁甜面现犹豫之色，就知道她不大愿意晚上去县委招待所食堂吃饭，跟崔明世等人见面交流。于是她，其实自己也不喜欢崔明世那个人，但是这是领导的安排，她要是不去也不太好。言下之意，她希望丁甜从职业规划考虑，可以随大流，对她将来的发展有好处。
    “曹姐，我……”丁甜知道曹飞霞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犹豫了一阵儿，她终于决定对曹飞霞一自己怀孕的事情。
    曹飞霞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停住了往前走，看着丁甜足有三四分钟，才张口了。
    她话结结巴巴的，问丁甜：“你真得……真得……怀孕了，几个月了？”
    丁甜：“五个多月了。”
    “五个多月？”曹飞霞听完又上下扫了丁甜一遍。
    丁甜穿着一件绿花白底的宽大的衬衣，穿着一条蓝色的裤子，粗粗一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怀孕。
    看懂了曹飞霞的眼神，丁甜把衬衣的下摆往下一扯，再往后一绷紧。
    她的肚子立即出来了。
    按照丁甜的体重，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肚腩的，很明显，她就是怀孕了。
    确定了丁甜的确怀孕了，曹飞霞摸了摸额头，眼神骤然黯了几分。
    看得出来，她很失望，也有些焦灼。
    曹飞霞叉着腰，咬着唇，看着丁甜，欲言又止。
    丁甜知道她想什么，就抢先把自己要的话出来了：“抱歉，我想要孩子，虽然我已经有秀琳了，但是我肚子里面的生命，我不可能为了工作不要他。十月份去省城的比赛我不能参加，曹姐，你另外找人代替我吧。”
    曹飞霞叹气又叹气，最后她闭了闭眼，：“甜，我只是为你可惜。毕竟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进入市里的前三名，然后去省城比赛。对于去省城比赛，虽然我有野心，可我也知道，省城比赛，几十个单位的厨师团队，前六名对我们来也是难于登天。然而努力过了，得不到，我也就释怀了。能去省城比赛，见识一下，不知道是多少南川厨师的梦想呢！诚然，你的不错，因为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可总是……”
    丁甜能明白曹飞霞的感觉，意难平啊。
    “曹姐，我答应你，明年如果我们还能闯进市里的前三名，我一定会跟你去省城比赛。这次比赛，我也可以帮你们准备菜品的。”她真诚地。
    “……”曹飞霞看着丁甜的眼睛，最终摇摇头，“算了，如果你不能参赛，我当然不能把你的劳动成果窃为己有。”
    过了一会儿，她对丁甜：“走吧，我们去单位，今天上午接待了康志宇和潘广平，你就回去休息吧。怀孕了，还是要多休息。厨师的工作挺累，你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撑不住了，就早一些请产假。我们单位给女职工的产假九十天。你可以在七八个月时休产假，生完孩子之后再休息一个把月，就能来上班了……”
    两人去单位的路上，曹飞霞把红星饭店的女职工休产假还有工资领取情况都对她了。
    她还提醒，丁甜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叫方远他们给你安排轻一些的工作。”
    “谢谢曹姐。”
    ……
    丁甜之后的心情不错，她之前担心把怀孕的事情对曹飞霞了，曹飞霞会比较生气。
    总之，就是态度不太好啦之类的。
    但是曹飞霞并没有，这让丁甜立刻轻松了很多。
    毕竟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参赛，真得不只是对自己有影响，对方远和曹飞霞也是有影响的。
    到了红星饭店，曹飞霞带丁甜去她的办公室休息，坐下来没多会儿，康志宇和潘广平，以及他们带来的叫几个厨师就到了。
    两人坐的都是单位的吉普车，曹飞霞带着丁甜等人出去迎接他们，请他们去饭店二楼的雅间就坐。
    他们跟曹飞霞等人握手之后，就笑着今天来吃吃饭店的招牌菜，还有比赛中曹飞霞等人做的特色菜。他们不白吃，可以去厨房做几个他们的拿手菜，大家彼此交流一下。
    曹飞霞一口答应，带着他们去两个红星饭店的后厨，众人撸起袖子做中午饭。
    丁甜的工作最轻松，就是调制一些蘸料腌料等。
    然而康志宇等人都很清楚，丁甜的工作最关键，毕竟这次市里比赛，红星饭店的厨师团队能取得那么好的成绩，是和菜品的味道分不开的。
    他们眼都不眨地看着丁甜调味，但是看到底，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因为丁甜用那些调料他们差不多知道，只有丁甜调制金齑玉脍的蘸料时，有几种东西他们不知道，于是就问丁甜是什么，丁甜也就跟他们了。
    现在金齑玉脍这道菜已经是红星饭店的招牌菜了，像康志宇和潘广平这样的厨师，他们只要一吃，就大概能分析出这蘸料里面有什么，因此丁甜并没有隐瞒。
    只不过，她并没有，她调味的时候，会在蘸料里面放少许神秘树叶粉，这种东西能让蘸料最大可能变得无比美味。
    她想，康志宇和潘广平没有问她用神秘树叶粉调味时，那种灰绿色的碎末是什么，大概是因为神秘树叶粉真得是跟香叶神似，如果不把两种作料放在一起闻的话，根本无法分别。
    唯一不同的是，神秘树叶粉是没有任何味道的，谁来闻，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太平凡了，也就湮没在厨房里好几十种调味作料里面了。
    丁甜忙完手上的工作之后，就也认真地看康志宇和潘广平做菜，因为时间比较紧，他们做的并不是需要很多雕工的菜，而是一些味道较好的拿手菜。
    两人功底在那里，摆盘的时候习惯性地还是要雕些萝卜花什么的摆上去。
    丁甜问他们，如果要雕刻好摆盘的菜，需要多少年的练习。
    康志宇告诉她，没有两三年不行，但他认为丁甜用不着学雕刻，只要多动脑子，多做出创新菜，在厨师这一行就会容易出头。雕刻这种东西毕竟属于一道菜的皮毛，如何做出好味道的菜才是根本。
    不得不，康志宇还是得很对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丁甜的长处，建议她扬长避短。
    中午在红星饭店雅间招待康志宇等人吃饭时，华经理也来了。
    他一来，气氛就更好了。
    这顿饭吃到两点多，才吃完，康志宇等人告辞而去。
    华经理带头，领着曹飞霞等人送他们出去，看着他们坐的吉普车开远，这才回去。
    回去之后，曹飞霞第一时间把丁甜怀孕，不能参加省里比赛的事情，汇报给华经理听了。
    华经理听后，相当吃惊，他：“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曹，你就不能劝她为了单位的荣誉，不要这个孩子吗？这次咱们单位获得了市里比赛的第二名，头一次可以去省城参赛，丁甜算是你手下的得力干将，她要是不能去参赛，肯定要影响我们单位的名次的！”
    曹飞霞闻言撇嘴，轻声道：“华经理，这不妥当啊，劝人家不要孩子，人家不得恨你一辈子啊！当然，我也觉得很可惜。”
    华经理拧着眉，想了想，又：“曹，你能不能让她还是参加准备省里的比赛？”
    曹飞霞：“华经理，你什么意思？”
    华经理：“就是让她想一些点子，想一些参加省里比赛的菜出来，你们拿着菜谱去参赛。那样一来，可以把她不参赛的损失降到最低点。”
    “……那样不太好吧？那样做，就是抢了人家的劳动成果，有点儿……”曹飞霞没有把有点儿像是贼出来，害怕得罪华经理。
    华经理听了自动想成了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曹，这样吧，你告诉丁甜，如果她愿意帮忙，我给她一百二十天的产假，还给她发全额工资。这样做，无论是对单位，对她个人都有好处。我们必须要学会变通，抓住机会！虽然我不敢想你们能够在省级比赛里面取得前六名，但是进个前十名，也是莫大的荣誉啊。上次，咱们从市里比赛回来之后，赵书记拔冗接见我们时，不是希望我们单位能够进省里比赛的前十名吗？前十名，党委的领导们也是同样的要求，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爽快地给你们提前调级，涨工资，发奖金……”
    曹飞霞默默地听着华经理了许多话，不得已只能她试一试去跟丁甜。
    华经理殷切道：“曹，不只是，你一定要服她，为了集体的荣誉，这是一个政治任务，你一定要完成！”
    曹飞霞瞬间头大，她无奈地：“华经理，我可不敢接你这个任务，你可别抱太大希望啊。”
    安，逃也似地跑出了华经理的办公室。
    华经理在后面：“完不成任务，赵书记和党委的领导同志们责怪，我就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
    曹飞霞头也不回，一边跑一边大声：“华经理，你什么呢，我没听清楚……”
    华经理知道曹飞霞又耍无赖了，也是挫败地连连甩头。
    曹飞霞从华经理办公室出来，没看见丁甜，知道她已经回家去了。
    交待了下后厨的工作，她就带着方远去了县委招待所食堂。
    路上，方远问丁甜去哪儿了，她怎么不去？
    曹飞霞告诉他，丁甜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今天就自己跟他去见崔明世等人。
    方远问：“丁甜不去，崔明世等人会不会不高兴，觉得丁甜持才傲物，不肯来见他们，跟他们交流。”
    曹飞霞笑：“管他们干嘛，我们不也是去完成华经理交待的任务吗？你还真以为跟他们有什么可以交流的啊？除了许皓，能从他那里看到一些私房菜，我有点儿兴趣，崔明世，他……哼！”
    方远：“也是，那我们就去混一混吧。”
    曹飞霞没有把丁甜怀孕的事情讲给方远知道，她不是个喜欢八卦的女人。
    她觉得等到丁甜肚子大起来，方远自然就知道了。
    这个时间呢，也就是下个月。
    七月份，单位女职工们会穿连衣裙什么的，丁甜一穿，就很明显了。
    原计划在八月份开始准备省里的比赛，因为丁甜不能去，可能时间上就会有变动了。
    曹飞霞打算晚上回去，到丁甜家里一趟，把华经理的话给她听，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再决定准备省里比赛的时间。
    两人到达县委招待所食堂时，不过四点左右。
    崔明世等人出来迎接了两人，许皓也在。
    一看见只有两个人来，崔明世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问曹飞霞，丁甜怎么没来。
    曹飞霞：“甜身体不太舒服，不能来。”
    没想到崔明世却，他知道今天他们接待了康志宇等人，丁甜也在接待者行列，怎么下午，到他们这里来就身体不舒服了。
    这才见面，崔明世就这样不给面子，话像是炸了一样，曹飞霞真想扭头就走。
    可是安经理却走过来了，跟他们握手，笑着欢迎他们。
    曹飞霞不好发作，只能忍了，强笑着敷衍安经理，跟方远一起走进了县委招待所食堂的厨房。
    这一次的交流，气氛一点儿都不好，也没有达到交流的目的。
    许皓因为丁甜的缺席，懒懒的，一个菜也没做。
    而且吃饭吃到一半，借口身体不舒服，就早退了。
    他从县委招待所食堂出来，跑去买了一个西瓜，拎着去了红星饭店宿舍家属区。
    打听到丁甜住处，走上二楼，敲开了她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