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时有落花至（一）

    这一日，茱萸正在屋内，望着那日院中拾来的梅花纹样的镯子与月白荷包，正沉吟着，只听见有人高声笑道：“夫人可在屋内？”
    茱萸一面把镯子与荷包收起，压在竹简下头，一面口中应着：“何人来访？”
    正问着，朱朱入内禀道：“如公主来了……夫人若是不想见，那自可……”
    茱萸笑笑，摆手道：“快请公主入屋内坐坐吧。”
    如公主今儿个只一身鹅黄的薄衫，瞧着眼眉也比那一日低顺了许多。只听着她问了声好，茱萸也就应付着，让朱朱顺带着给了座。
    “夫人一定心里在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讨厌丫头，怎么又来了不是？”如公主道。
    茱萸“嗤”的一笑，“公主要来，自然哪里都可以来，横竖都拦不住的，不是么？”
    如公主一时有些面红起来，“我这虽然年岁尚，可是也是有些脾气的，仗着先前女王疼惜照料，便不知道自个的身份了。夫人是女王请来的贵客，那自然也该是以礼相待的。我南疆虽不如钺国历史源远流长，可也算是礼仪之邦，前次，确实是我鲁莽了，还请夫人原谅。”
    茱萸道：“这是哪里的话呢，公主漂亮伶俐着呢，我倒是瞧着喜欢。别瞧着我如今是有些眼神不济的模样，可是也决计不是什么肚鸡肠的人。这些都是事，犯不着总挂在心上。况且听闻，女王已经罚过你了，可不是记着苦处了，我又何必再与你计较？”
    正着，忽而听得窗外风声作响，吹了好些雪樱，打在窗纸上。待得风停了，便有一阵清香袭来。如公主奇道：“这是哪里来的香风？闻着也不似是雪樱的味道。”
    茱萸笑道：“似乎是飘的姜花的味儿。”
    如公主一听，又禁不住大笑道：“诶哟，我夫人那，您终究是脱不过这钺国的思绪来，如今不过三月的天，又哪里会有姜花呢。”
    而后又觉得此话不妥，如公主忙又用双手捂住嘴道：“言多必失，我这才没几句话呢，就打回原形了。真是木鱼的嘴儿。”
    茱萸笑笑：“的也是啊，如今三月的天，怎么会有姜花呢，所以才是似乎，而不是确定啊。”
    朱朱忙插嘴道：“这也不尽然，咱们南疆的气候与钺国是大有不同，单就这王宫里头，三月开姜花也是有过的事儿，倒也算不上稀罕。如公主年岁尚，不知也正常。奴婢初入宫时便见过，三月的天，开的极好呢。今年天儿冷了一些，许是见不着，可是来年若是热乎一些，公主许就瞧得见了。”
    如公主斜眼道：“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不过是宫里头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了，还要你拿出来予我听了。我早知道的，这长公主在时，就有这事，倒也不用你多嘴。”
    茱萸只是抿着嘴笑笑，也不搭话。可是听在朱朱心里，却是别样滋味了，听这如公主提起长公主的事儿，生怕她这嘴儿不把门，又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朱朱忙又道：“当然了，这世间多的是料不着的事儿，今日花儿没开，指不准明日就开了。譬如这院里的雪樱，往年都是四月才开，这可不是这会子就开了。”
    茱萸这才道：“今儿个起这姜花，我倒当真有些被问住了。不过钺国花期确实与南疆不同。可是人总比这花要活络些，就像我是这钺国的人，如今来了南疆，也能与你们凑在一处来。可见花期、聚散都是天意定数，自有各自的缘分与法。”
    茱萸这场子打的圆满，如公主方才接道：“我倒女王怎么偏就喜欢你了，原是如此，真当是比某些女王身旁呆了十几载的人都要强一些。”
    朱朱一听，自然之道这如公主所指向何人，一时心下也有气，可也不好发作，只得道：“夫人，你身子才好一些，还是别开窗户了，这风怕是吹着凉。”
    朱朱边，边将窗门全都带上，屋内登时又显得有些拘谨了。
    于是茱萸一面与如公主着话儿，一面又了些钺国的趣事予她听，这一又是半日。待得如公主出思馆，已然是鸟歇停树，夕阳西下之时了。
    朱朱进了门，见茱萸一时神情有些恍惚，瞧见这样的光景，想着，多半是方才这如公主起钺国，又勾起她的思乡之情了。
    因而便道：“这如公主今儿个也没递牌子，就自顾自的跑来了。与夫人了半日的话，怕是又要让您劳了心神。方才进来的时候，我让人去厨了，今儿个给夫人做一碗翠玉白菜汤，里头加一点银鱼，再配几碟酱菜，想着夫人许是要吃。”
    茱萸淡淡道：“你安排了便是了。”
    朱朱又：“除此以外，还专门给您备了一碗白粥，想着若是汤水不够饱，还可再添一些肚儿，又不会太过撑着。”
    茱萸道：“我原先也是最喜这厨房出来的吃食，总觉得比御厨那里要香很多。也不是这手艺的问题，总觉得御厨那儿的吃起来感觉不太对。没料想，如今来了南疆，倒是有这口福，日日都能开个灶。”
    朱朱道：“如今夫人有孕在身，我们也得特别仔细伺候不是？夫人是没甚胃口，可是也不能让您吃差了，总归是汤汤水水，顿顿都少不得。若是得了空，我倒是宁愿自个亲自给您熬炖，这活儿细致了，那吃起来口感也好一些。”
    茱萸笑道：“我先前早已知晓，有几日早间，这食便是出自你手。这粥儿薄了、厚了，总是有不好的时候，独独有几日，不薄不厚，刚刚好，想来那都是你亲自下厨的时候吧。”
    朱朱道：“夫人果然心思细腻，没想着奴婢这一时的举动，都被夫人瞧在眼里了。如今夫人在这儿，我自然也该是多讨好的不是？总归也是半个主子呢。”
    茱萸笑笑：“也亏得你费心，我这才日日都有汤水，起来也是托你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