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谢慕以

    宁国十二年
    今日初九。
    我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
    当我发现我到这个朝代的时候，我曾经以为自己会非常高兴。
    但当我醒过来时，周围并不是所想象的侯门相府，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没有古色古香的闺房，也没有绫罗绸缎。
    我看到的镜子并没有现代的清晰，而是模模糊糊能看到轮廓，在这模模糊糊的影子里，我依稀能看见自己的模样，巧秀气，但却瘦弱，我没有金手指，没有手握重权的家人，而有一个病弱的娘和一个整天回来就大声嚷嚷的爹。
    我经常挨我爹的板子。比如今天劈的柴太少，饭里没有多少肉，打酒的速度慢了些。
    因为没有丰富的收入来源，我也无法到学堂里读书。而我爹给我起了一个并不算好听的名字，叫招弟。
    因为我娘生了我一个就没有再生了，爹期盼能有一个儿子。
    但爹高兴的时候，也会抱着我去吃街边的糖葫芦，栗子糕，我觉得这仿佛就是招弟这个女孩最幸福的事情。
    然而，对于我，宋瑶来，却不是。
    这天，就在我劈柴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兔子白白的，圆团团的，背上却中了箭，微微颤抖着，甚为可怜，正准备给它包扎一下，一个比我高一个头的男孩跑过来，气鼓鼓的对我：“丫头，我射中的兔子，你怎么能拿走？”
    我一看，这个男孩还很可爱，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的嘴，皮肤比我还白，真是个漂亮的弟弟。
    但是这世我却比他，虽然很不服气把这样一个毛孩叫哥哥，但还是：“哥哥，我看这个兔子好可怜，你让我带回家好不好？”
    “不要，这是我跟舅舅比赛好不容易打到的，不能让给你。”
    这孩，真是气。
    这时，一个美妇人走了过来：“慕以，你就让给这位妹妹吧，娘再带你去打一只更大的，好不好？”
    妇人一身绫罗绸缎，头顶珠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我也没有再纠缠下去，虽然兔子被男孩拿去的可能性最大是吃掉，但想来这样的富贵人家我尚且还得罪不起，于是准备离开。
    这时，男孩把兔子递给我“给你，笨丫头！”
    倒是令我有点惊诧。
    我扮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原来你叫慕以啊！我记住了。”
    回来的路上，我一边摸着兔子一边：“兔子啊兔子，你也能给身在异乡的我做个伴呢，就叫你团团吧，希望我能早日团圆才好。”
    我家住在村里，离山脚地下的白鹿书院很近，这天没事，早早把活干完了，爹又出去了。我准备去白鹿书院看看。
    据这个书院有一个当朝的大儒，因为不屑于与官场打交道，于是在这白鹿书院教书，很多官宦人家都因为他没有把孩子送去上族学，而是放到这里。
    今日教的是宁国前朝的大学问家叶湑的《洛赋》，我趴在窗户上瞧着，古代的大儒教书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无聊。
    虽然这个朝代并不是我前世所熟悉的各个朝代，但奇怪的是我过来后能自然听懂这里的方言，理解能力也非常强，不像一个农户的孩子，不仅能识字，也知道怎么写，但是写出来却是前世的笔迹，歪歪扭扭，于是，每天劈柴后，我都会偷偷趴在窗户上听一会儿，晚上也会偷偷练习一会写字。
    这天，我正准备回去时，突然一个石子砸上我的后脑勺，我往后望去，居然是那天那个男孩子。
    “喂，笨丫头，你每天趴在窗户上能听懂吗？”这是明显带着恶意的嘲笑。
    我自认为没有必要与孩子计较，以我的智商，实在是能够碾压他的，于是我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你听过一句话吗？对牛弹琴。笨丫头。”
    “笨丫头”、“笨丫头”。
    很多孩跟在他后面嘻嘻笑着。
    我气鼓鼓的瞪向他，被孩子这样讥讽还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骄傲的我自然是不能服气的。于是我道：“谢慕以，你方才对牛弹琴，又怎知我听不懂先生的话？“
    ”丫头还能听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那我考考你如何？“
    “自然乐意。”
    “叶夫子的《洛赋》里提到‘一梦黄粱，平生魄，卧船闻钟响‘你可知是何意，又当如何对？”
    我心想，幸亏现代时读些诗词，否则真不知如何应对。“人生失意之时，穷困潦倒之处。当更加豁达才符合叶夫子，就以’太乙天都，越中山色，含笑吟书狂‘来对。”
    “好一个含笑吟书狂！”是个老夫子的声音。
    我回过头，原来是白鹿书院大名鼎鼎，人人慕之前来的李衡之。
    “李大人好。”我行了个大礼。
    对于这种不爱名利的大儒，我还是极钦佩的，何况他长相十分慈蔼，道骨仙风。我本是个喜好观人皮相，觉得还蛮可亲。
    “姑娘不必这样多礼，年纪便能识出我李老头，不错，不过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李大人，叫我夫子即可。”
    “夫子好！”
    “姑娘对的非常妙，不知老夫可否打听你是哪位府上，师承何人？”
    “招弟本是农户家的女儿，再，英雄不问出处，李夫子此问甚为奇怪！”
    “好！老夫留意到你这几天都来旁听，虽这白鹿书院学费甚高，但也不是为赚钱而来，古来男女不同席，但老夫看你甚是聪慧，允许你旁听，你来这里洒扫抵免学费，如何？”
    旁边一众男孩都唏嘘着，吵吵着不愿意。
    “夫子，男子不与女子同席，夫子至我们于何处？”
    “夫子，夫子……”
    那个之前与我争论的谢慕以倒是突然插了一句：“你们之中，谁能对的比她好，谁再来同夫子！”
    我很惊异他为什么站在我这边话，但也对他表示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