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深海般的眼眸

    像是在报告，又像是在回忆。
    几个夜晚之前，陆北辰的识神曾经飘上了高空之处，真切地感受到星空下的寒气。但很奇怪，那些来自星空上的光辉，为何会如此温暖？
    这是物极必反，还是阴阳相生的道理？
    陆北辰没有想太多关于道学方面的问题，反而从那些星光中想念那双传达暖意的手。
    “我一直记得有个女孩，她的手很暖。那时候我们掉到狼洞里，我一时间觉得很冷，而她却似乎能够将普天之下最暖的一束光传到我身上。”
    “星光那么暖，一下子又想起了她。如果当年你没有走掉，是不是也能像帮助我筑基那样帮我找到她？”
    这么多年来，他总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女孩。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甚至对于整段人生来，不过是弹指一瞬。但或许是那个一脸委屈的样子太过真实，在狼洞中给他暖手的画面太过美丽，还有她下的沙漏，还有两个孩在阳光下许下的约定，他关于女孩的记忆才会如此深刻。
    如果当年肉芝没有走掉，这通灵之物是否有办法让他们见面？
    到这里，陆北辰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道，“对哦，你有再见过她吗？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那肉芝抬起了头，头上的那只鹿角在猛烈摇摆，脑袋下那圆圆的眼睛似乎藏了些火焰，不经意就嘟起了嘴巴。
    陆北辰看着它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问这个的。我知道在你们的世界里，只能尊奉一个主人。当年我年纪还，还不知道这些，所以无意中了些不该的话。”
    千古灵物的世界有着一些亘古不变的绝对规则，在道德层面也有一些很重的原则和认知。它们能够根据主人的意志竭尽所能地付出，但绝对不会为非作歹，同样也不会接受“换主人”。
    当年北辰还不懂这些，但在意识层面已经有了将它送人的想法，肉芝自然不乐意，扬长而去。
    看着那软瘫在脚上的肉芝，陆北辰习惯性地戳了戳那支鹿角，眼神里有些宠溺，不知何时便吐出一句心声，“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待的太久，哪怕是可以引灵的喜悦，都无法掩盖困身于此的惆怅和委屈。
    密不透风，暗无天日的大牢内，人很难分辨出白天晚上。但陆北辰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少个白昼黑夜，或许是因为在引星光灌溉丹田的缘故，又或许是过得有些深刻。
    不知何时，他站了起来，喊了两声，“有人吗？”
    这么些天里，他一直忙着思考问题，却从来没有试过这么一喊，甚至从来没有想过。
    大牢里空荡无人，寂静无声，似乎整片领域只有他一个人。
    但前两晚偶尔出现的窃窃私语，让陆北辰猜测到这里其实有人。
    这场寻找大门钥匙的筑基修行，从来不是一场独角戏。正是因为知道这样，所以他从来没有翻开过自己的包袱。
    人人筑基都需要翻阅到大量的典籍来扩充自己的知识面，同时知道更多的前车之鉴往往能够避免走弯路，也意味着比别人更有先见之明。
    但为了那块镜子和吊坠完好无损，陆北辰宁可费尽力气，让识神在记忆海洋中遍寻记忆之叶，拼了命地回顾那些模糊的细。
    比起关在这里，他更不愿意被这群陌生而又自恃清高的人当成围观的宠物。那些冷嘲热讽他已经经历过不少。
    信已经被收走了，镜子不能，吊坠不能。
    而现在，虽然未至百日，但他觉得是时候要见见那位将军。
    所以他想和那两个侍卫谈判一下。
    但很奇怪，那连个侍卫并没有应声而答。
    这让陆北辰有些着急，甚至是生气。
    砰！
    两根木条应声而倒，一道清脆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那是撞击的声音。
    陆北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目瞪口呆。
    他不过是一时间有些生气，便用手打了一下那些木枷锁。这只是个发泄的动作，没想到却破了那些枷锁。
    这些枷锁这么脆弱吗？那位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北辰百思不得其解，碰了碰那两根碎在地上的木枷锁，更加奇怪。
    木枷锁已破，他大步向前地迈出了这个牢笼。但还没来得及思考个所以然，远处便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肉芝如一道银光般闪进了陆北辰的兜里。
    “陆北辰，将军请你去一趟。”
    来人速度非常之快，一瞬间便来到陆北辰跟前。
    陆北辰看着这人，心想迟不叫晚不叫，为何要现在叫？偏偏要等到我能走出这个地方？
    他还来不及多想，便被带到了一个宫殿。
    之所以这是宫殿，那是因为面积真的不大，尤其是对比起先前见过的宫殿，以及刚刚走出来的那片地下空间。
    更重要的是，宫殿里的摆设更加朴素一些，似乎更加贴合整片宫殿群的外在设计风格。
    宫殿上有一个人，正安静地坐在书榻上，像是在写画些什么。
    这种场景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意。
    那人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表情，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英气。
    那个人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侍卫退下。
    顷刻，房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那人看着三四十岁左右，脸上的几丝皱纹丝毫不能掩盖住年轻时候沉淀下来的气质。
    最特别的地方是他那双眼睛，那如同海洋般湛蓝宁静的眼眸似乎可以绽放亮丽的光芒，甚至是传达一些的无声信息。
    “你是何人？”那位坐在塌上的前辈问道。
    陆北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心想着，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
    然而看着那双深邃的眸子，陆北辰一时间不想些什么。
    “怎么不话？”那位前辈问道。
    “只是保持沉默罢了。”陆北辰回答道。
    当日那位将军的眼神凌厉之极，那些锋芒似乎可以在人的皮肤上割上几刀。但哪怕是这样，陆北辰也丝毫没有被这种锋芒震慑道，反而更显平静。
    而今日，他用沉默来演绎平静。
    这种平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不惧，以至于在一定程度上极具力量。
    “年纪那么，也会有这样的脾气？”那位前辈道。
    脾气？
    陆北辰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
    在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老被岩和谷隐诟病的就是脾气——不是因为脾气不好，而是因为脾气太好！
    这也是为什么陆北辰总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
    不知何时，那位前辈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眼神柔的就像是一个老人家看着自己家孩子般，道，“终究还是个年轻的孩子。”
    陆北辰微微抬头，眉头略挑，道“初入圣都，不懂人情世故罢了，不然也不会在这大牢里呆了那么久。”
    这样的神情，非但没有让人觉得骄傲，反而像是邻居家的孩子，在不经意间来了一句自嘲和讽刺。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位前辈道。
    陆北辰想些什么，却一时间不出什么。他已经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不下三次，自然也不想再回答，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话做事都要谨慎些。正如他的不懂人情世故，自然要想清楚什么话该出，该对谁。
    “看来，你并不想跟我太多你的事情。”那位前辈听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放下手中的笔，继续道，“那就我问。”
    总感觉话中有话，却让人勘破不透。
    陆北辰听着这些简单却有些的沉重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来表现错愕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位前辈到底在些什么。
    “听，你想参加国试，想让我引荐你？”那位前辈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轻声问道。
    陆北辰心里一怔，下意识地道，“你是……丞相大人？”
    那位前辈突然哈哈一笑，道，“怎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