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独的星辰

    “传中，有一片叫做日不神洲的大陆。那些与天地同生的神，便一直居住在此。”
    “千百年前，天上星河面临崩溃。神便将这片大陆击碎成千百块石头，用以修复天河。从此，神族一脉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神魂消散，神州不再。”
    “是神牺牲了自己的土地，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保住了那滋养生命的天河。”
    一个书童坐在石头上，读着《上古神魔传》，一字一顿，十分认真。
    “师父，神族居住的那片大陆，会比日月山美吗？神族是真的已经灭绝殆尽了吗？”
    “不过是万物中的一颗尘埃，为师又怎会知与天地同生的神，是否真的消失这个世界上了？”
    傍晚时光，彩霞漫天。日月山上，两师徒一问一答。
    问的是那还不到五岁的书童，回答的是一个年仅六十的道士。
    书童名叫北辰，没有字，还是个苦命的孩子。
    “你爹娘不要你了。”
    “他好像不会话……”
    “他是遭了天谴的怪物”
    这是北辰的童年。没有朋友，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待他不薄的师父，道号丘山先生。
    这个苦命的孩子，在还没满月的时候，父母就已经不在身边。至于他来自何方，父母是谁，就连抚养他长大的丘山先生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天上那颗北辰星的牵引，他才发现了那个飘在湖上的篮子，里面竟然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记得那日，竟出现了北辰星拱的天象，为师观星一夜，没想到却听到一阵哭声，后来竟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你。看那北辰星拱，看你那眉眼中掩藏不住的英气，还有你胸口上那块隐隐发亮的异石，为师便给你取名北辰，希望你长大后能成为这片大陆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是在北辰很的时候，丘山对他的。然而自从那次之后，丘山就没有过这样的话了。
    他生来就是冰寒之体，自幼就体弱多病，话含糊不清，走路也容易摔倒，有时候天气一变，脸色苍白得吓人。
    有一次，山下温度骤降，天降大雪，北辰突然两眼发光，像疯了一样，随手拿了一把剑，砍下所有的树。而后，天气转晴，树却全部死光了。
    以前山下的孩子总爱作弄这个走路不稳，话不清的孤儿，而自从那次之后，大家再也没有跟他过话，远远见到他便避之不及，就连大人也一样。
    后来，丘山先生请来一位精通奇山异术的高人，人称茅山道长。
    那茅山道长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这孩子身上有一股极其奇怪的冰寒之气，牵引着其经脉，要不是胸口上的神石，早就命丧黄泉。所以绝对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修炼大道，只能修习一些心法安神养体。”
    那年北辰还不到五岁，听不懂那复杂的经脉、寒气、心法，却听明白了大道二字，一直深深地记得那句，”此子无缘大道。”
    “修道靠缘，却无缘大道……”在北辰有记忆以来，师父是他最重要的人，师父是修道路上最厉害的人。
    可是，那再世华佗来一句——无缘大道……
    这就意味着，师父对他的期待，他对未来的目标，在这如同死亡判决书的四个字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再加上大家口中的怪物，哑巴，童言无忌，却深深地扎在了这孩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没有人知道，这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会在意这么多。
    “师父，我为什么没有朋友。”有一次，他含着泪问道。
    “没有人生来就该跟你做朋友。”丘山平日很是疼爱这个孩子，却最看不得他示弱。
    待北辰自己擦干眼泪，丘山才放下严肃的语气，安慰他，“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在守护你，你只是看不到。就像在黑夜中的北辰星，它看不到周围的星星，却不可否认其他的星在围着它转。”
    北辰似懂非懂，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师父总会跟他很多故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天狼奋勇杀敌。星辰的世界里到底是怎样的，他很好奇，尤其那颗北辰星。
    师父，北辰星是唯一没有故事的。它远在北方，像一个守护神一样，守护着这片大地，你见或不见，它都在那里，永恒不变。正因为如此，它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创造故事。
    只是，在他八岁那年，就很少能听到师父的故事了。
    丘山开始很忙，下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便打算把他送到山上的书院去。
    山上的书院，以山为名——日月书院。书院的主要教书先生在附近一带极负盛名，大家尊称其为明夫子。
    闻他的教学方法甚为特别，甚至对每一个人都不同，堪称因材施教的典范。
    更厉害的是，他能通过短暂的相处而发现每个弟子的过人之处，从而在读书方面加以牵引，巧妙地为其奠定良好的修道基础。
    这也是位置偏僻的日月书院，为何能吸引一些远道而来的孩童上山读书的重要原因。
    正因为这样，能入这所书院上的名额并不多。丘山与明夫子是多年的好友，他才破格收下了北辰这个年龄稍低，话含糊，身体虚弱的孩子。
    但在北辰看来，似乎这并不算是好事。
    ……
    ……
    “师父……我真的要去书院吗？”
    “上山读书，是一条好的出路。报道之日，不要迟到了。”
    “哦。”
    ……
    ……
    夜深人静，繁星闪耀。
    在书院生活即将开始的前一晚，北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迷糊之中，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剑光纵横的世界。
    “我是谁？这是哪里？”
    刀光剑影，石破天惊，这是哪里？为什么感觉自己在一艘船上？这是海？
    北辰感觉自己去到了一片无边无尽的大海中，他带着一群将领，激烈地与另一群人撕杀。那群人，有长得正常的，也有长得肥头大耳的，也有会在天上踩着火轮子的。
    此时，似乎有人拿着剑，从远方飞奔而来。那剑尖直对着北辰的眼睛，十分刺眼。北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间，他似乎被什么转移了空间。
    随后，他又来到了一片平原上。站在这片平原上，他看到了一片极其干净的夜空，星光尤其璀璨，尤其是那条光芒夺目的长河。
    “那是星星，还是河流？”他迷迷糊糊的，看着那些璀璨的星光越来越不清晰。
    辽阔的平原一望无际，他看了看不远处，却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轮子在飞速转动。
    “这是车轮？”他看不清，正想靠前去看看。
    然而，还没来得及靠近那巨大的轮子，他感觉自己化成一根白色的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而后惊醒。
    北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汗。
    他半夜爬起来，擦了擦汗，然后静静地烧了一壶热茶。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寒月的照耀下，尤为孤独。
    他从来不会失眠，但不知道为何，今日却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明天就要上山，他的心里，不只是有一点忐忑，但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忐忑些什么。
    月色迷人，茶香飘逸。
    今夜景色很好，他却睡眼惺忪，无心欣赏。
    喝下热茶后，他随后继续躺在床上，看着这熟悉的房间，忽然有点感慨——自有记忆以来，便是他独自一人睡在这个黑屋。
    他总觉得孤独，因为孤独，便有了很多疑问。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有爹娘，而他没有。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有朋友，而他没有。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有健康的身体，而他没有。
    “为什么人家有的，我都没有？”
    北辰总会在想，为什么别人有的，他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