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之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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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晓,天还未明,两匹快马从奚府腾踏而出,直奔崇都城郊外而去。
    崇都城以东十五里,有一座丘。奚言此行来拜访的林先生,便隐居在这座丘之中。
    将马拴在山门外,再顺着路拾级而上。约莫半个时辰,奚言和奚云便来到了一座极是清雅的草堂前。
    把名帖交给书僮后,奚言和奚云便立在门外等候。
    “林先生请二位进去。”
    庭中有几颗古松,奚言见到林之衡时,他正盘坐在松下翻读着一本书。他身侧的炉上,明明灭灭的炭火上正烹着一瓯茶。
    见到久违的林先生,奚言拱手向前行礼,恭敬道:“先生,学生来看您了。”
    林之衡却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翻读着手中古籍。一直等到茶壶中的水烧开翻腾,他才不紧不慢地:“过来倒茶。”
    “是。”
    奚言跪坐到林先生身侧,伸手拎起茶壶,将沸水缓缓倾入林先生杯中,又将自己面前的茶杯也斟满热茶,清淡的茶香瞬间四溢而出。
    “数年不见先生了,先生身体依旧?”
    “哼,”林先生面目似是有些不悦,“你还知道回来?当年一声不吭便走,气得老夫啊…你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一点儿不懂变通?三年啊…你就这样荒废了。”
    奚言微微低下头去,笑着附和道:“先生责备的是,学生离了崇都三年,可先生却也在这山中隐居十多年了。先生…又何故这样苦行呢?”
    林之衡听他这样,便将书放到一边,抬眼望着天上的万里层云,缓缓道:“我林某一生为人师表,自忖芒寒色正。但我的学生,竟差些成窃国大盗。隐居于此…只因我无颜面去见世人…”
    奚言听老师如此自责,便安慰道:“当年谢氏的事,先生并无半分责任。孔圣有门徒三千,尚且只有七十二贤,何况乎先生呢?”
    “你子倒是会话,”林之衡也笑了起来,“不过这十余年来,我倒是看淡了。什么重权崇望,什么珠玉琳琅,都不过是转瞬云烟。唯此一片树阴,半庭藓迹,足矣。”
    “先生超然,自然能淡泊世事,可学生…就比不得先生了。”奚言沉吟着,不再将话下去。
    林之衡见状,心下早已了然,便将手中的茶盏放朝一边,“手足相残,向来是世间最不齿之事。你今日来,不会是为了问这个的吧?”
    奚言摇头否认,脸上笑容依旧,“学生只是病了。”
    林之衡洞察地看了看奚言,“我前半生研习经世致用之术,后半生潜心于超然物外之道,可从不会什么医术啊。”
    “您会的。”
    林之衡与奚言对视良久,终于笑道:“你啊…吧,患在何处。”
    “这半月来,学生常常无故动怒。细想之下,学生发现此药十分可疑,便寻思着带来给先生看看。”
    着,奚言转身接过奚云手中的药渣以及一张药方,又恭敬地递到林之衡手中。
    林之衡先大致浏览了一遍药方,道:“续断、骨碎补、当归、白术,都是行外伤术后需服的药,你受伤了?”
    “是。”
    林之衡轻轻颔首,“方子十分稳妥,你照服就是。”
    着,林之衡将药方放到一旁,用茶匙细细地查探起那一包药渣来。随着时间的延续,林之衡的眉头越皱越紧。
    “手伸过来。”
    奚言十分顺从地将手腕递到先生面前,林之衡伸出三根手指,探向他的脉间。片刻后,林之衡又起身走到奚言右侧,伸手便向他的肋间按去。
    林之衡这一按,奚言顿时感到有些疼痛,不觉间便“嘶”出了声。
    “你最近是不是食欲不振,时而还会有些腹痛,乏力?”
    奚言细细回想,点头道:“确实如此。”
    林之衡听他如此,心下早已有数。便缓缓坐回原处,问道:“药汁带来了没?”
    “带了一些来。”奚言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双手递到先生手中,“这是昨夜的,可是有不妥之处?”
    林之衡将瓷瓶打开,轻轻地嗅了嗅,又浅尝一口,面目顿时冷峻起来:“你实在太大意了。”着,又有些愤怒地看着奚云,“你身为他的左右,怎么连他院中的这些事都管不好?”
    还未等奚云解释,奚言便伸手拦住了他,“算了先生,奚云他也不是海棠院的管事。我三年没有回来,院中也难免混入些宵,我回去注意就是了。不过方才先生我大意,还请明示。”
    林之衡轻轻了叹息一声,眼中也有些无奈,“你这一个多月来吃的药,根本就不是方子上的那一副药。”
    见奚言向他投来探寻的目光,林之衡才又:“这包药渣中有两副药,一副是逍遥散,也就是药方上的那一副,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还有一副,则是实打实的毒药…”
    听到这里,奚言心下也就基本清楚了。自己本应该吃的那一副药,多半是才熬好就被人倒掉了。至于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在服用的,则是另一副毒药。所以药渣中,才会出现两副药的渣滓。
    想到这里,便又问:“什么毒药?”
    林之衡端详这那些漆黑的药渣,阐释道:“这五倍子、雷公藤、青木香,还有这千里光,都是伤肝的药。你长期服用,自然就会中毒。你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在吃,又还是这么大的量,肝自然而然的就受到了损伤。”
    “那…学生为何还会动怒呢?”
    “都怒伤肝,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肝气受到损伤,自然也就生了怒气。若非发现的早,要是这药再吃上半年,只怕你就会暴毙而亡。”
    听林先生这样,奚言心中也有些后怕起来,随即拱手道:“多谢先生相救。”
    林之衡摆摆手,轻叹一声,“你那个庶出的弟弟,就这样想要你的命么?”
    奚言垂下眼去,并不回答。
    直至片刻后,他才有些无奈地:“照规矩,庶出…是不可以继承家主之位的。我兄长身子不便且无心政事,也不该是家主人选。杀了我,他自然就是奚家唯一的选择。”
    “唉…”林之衡再次长叹,“世间万物,唯这权欲最能夺人心魄,教人杀人啊…”
    林之衡意味深长地看了奚言一眼,“你记住,将欲夺之,必固予之。走吧,回你该回的地方吧。以后要是还有疑惑,随时来找我。”
    “学生…明白了。先生,您多保重。”
    ……
    回城的路上,奚言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只是在想,这世上所有的澄明都在晦暗之上,想要激浊扬清,就只能先爬到晦暗的最上方。只是到那时,即使胸怀磊,又是否还能心口如一?是否还能将明镜高悬于九天之上?
    思索良久,可奚言的心中似乎并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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