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节：残疾

    康子转身出去之后，子衿又想起了来宫中当差的暗香，于是歪头问水漾：“暗香来咱们宫里也有些天了，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奴婢倒是观察了几天，这丫头手脚很是勤快。直自己是悦仙宫过来的，对娘娘已是感激不尽，多干点活又算什么。若是去了别的宫中，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水漾着就笑了起来，“以奴婢看，这丫头真是个机灵的，心里有数得很。至于娘娘不对的地方，奴婢暂且还未发现。”
    子衿把玩着手里的团扇，叹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万事都防着一点吧，咱们宫里再也不能出现第二个随喜了。那随喜现在在鸾贵妃宫里当差，又是一个近前侍候的，简直就如一颗定时炸弹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咬咱们一口。”
    虽然水漾和如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定时炸弹，但都是面容一肃，谨慎地点了点头。
    不过一会儿功夫，刚刚出去的康子却又折了回来，眉眼间便挂了几分心：“娘娘，是季贵人那边差了人来。”
    子衿嘴角微抿，问道：“是谁来的？”
    “回娘娘，是碧玉。”康子眼珠转了转，拭探地问道：“娘娘要不要让她进来？”
    季子衿放下团扇，瞥了康子一眼：“也不知道这个碧玉来干什么？这几天你有听得元淇那边的动静吗？”
    康子道：“听太医季贵人的伤已经稳定，只是那腿是好不了了！”
    “那元淇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子衿问道。
    “听碧玉，她醒了之后一直不话，问过娘娘您两次。”康子眉眼一紧，思索着：“似乎是过得也不大好吧，宫中的这些个人娘娘又不是不知道，一开始借着娘娘这边的热乎劲，还有一些人过去瞧瞧，大家瞧着娘娘也不过去走动，自然也就冷了下来，奴才们就更是开始四下逃窜了……”
    季子衿听罢，脸色微微黯然，冷哼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她想了想扬声道：“让那碧玉进来话吧！”
    须臾，碧玉跟在康子后面悄声进了大殿，见到子衿先是弯膝而跪，话未出口，已是声抽泣起来。
    “碧玉，你这是怎么了？起来话吧。”子衿对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那碧玉扶着如意的手站了起来，先是对季子衿和如意道了谢，这才抽抽答答地道：“娘娘，我们家贵人主差奴婢来，是想请娘娘过去一趟。”
    “你们家贵人主不好吗？”季子衿若无其事地问道。
    碧玉一听摇了摇头，却是哭得更厉害了：“娘娘，您救救我们家主吧！她现在双腿已残不能走路了，有时候夜里疼得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一开始的时候皇上偶尔还过去瞧上一瞧，太医们自是也不敢怠慢。现在皇上也不去了，我们家主一腿疼时，有时候连个太医也请不来，他们都推脱自己还有其它事……”她抹了抹眼泪继续道：“现在宫中的宫人也没剩几个了，有的嫌跟着我们这样一个已经残疾的主没有出头之日，另寻了其它主子，有的则被别的宫里要去了，能留下来侍候的为数不多了。最近几日，就连内务府那边也开始怠慢了，各项东西缺斤少两不，质量也大不如从前了。”
    季子衿低头摆弄着自己那漂亮的指甲，淡淡道：“这是你们贵人主让你的吗？”
    碧玉一怔，随即眼光一暗地摇了摇头：“回娘娘，贵人主没叫奴婢这些，是奴婢没出息，见到娘娘觉得亲厚，便忍不住诉起苦来了。”
    季子衿点了点头，语气中颇有几分赞赏的味道：“你倒是个忠仆，即便你家主现在这般情景，你也只一心守着她。不过你连个太医也请不来，这是怎么回事？本嫔记着皇上曾经亲点了太医为淇妹妹治病的，难不成那太医敢抗旨不成。”
    “皇上是曾经亲点了太医的。”碧玉恭谨回答：“一开始院使大人和院判大人，还有几个擅长治外伤的太医都经常到我们宫中行走为主医伤，后来伤情稳定之后，院使大人就禀了皇上让擅长治外伤的冯太医一人医治，皇上准了之后，其它太医就很少再去了。再后来，那名姓冯的太医治完我们贵人主的腿伤之后，就以年迈体弱之由辞官告老了，所以一时之间就没有专门为我们主医治的太医了，主再需就医时就只得临时到太医院去请。有的太医不会推辞，提着药箱就来了。有的太医则自己不擅长医治外伤，或是还有别的主在等着诊病为由拒绝去我们宫中，所以我们主现在看病都有些艰难了，更别旁的……”
    碧玉完，忍不住又极为伤心地抽泣起来。
    “都医者父母心，这些太医做得确实有些过了。”季子衿眉心动了动，问道：“那你们没有找皇上再指个太医专门过去给淇妹妹瞧病吗？”
    提到皇上，碧玉的眼神立刻暗了下去，一脸愁容道：“皇上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我们宫中走动了，而且我们主现在已经这般样子，就连奴才都留不住了，又怎敢烦劳皇上忧心。有的时候遇到实在为难之事，奴婢来暖秀宫请娘娘做主我们主都不让，更何况是皇上了，她不希望被任何人见到她现在的样子。”
    “哦？”季子衿眼露疑惑：“既然如此，那今日为何又要你来找我？”
    碧玉身子一耸，咬着唇，欲言又止。
    季子衿微微一笑：“来都来了，又有何不能？”
    碧玉咬着牙顿了顿，这才缓缓道：“自从皇上和娘娘已不大去我们宫中走动，宫中的一干奴才也自是树倒猢狲散。相继到贵人主面前请求离宫或者被别宫主子要了去。”
    “那你们主就都同意了？皇后娘娘那边也没有管一管吗？”水漾忍不住一脸惊讶插话。
    碧玉摇头：“皇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主只强留的人无用，何况谁又愿意跟着她这样一个没有前景的残疾主子过日子呢，走出去都会被其它奴才看不起的，所以愿意走的自行走了便是。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忠厚老实的留了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几乎个个都挨不住了，相继收拾包袱都离去了，最后只剩奴婢和美玉还守在主身边了。”
    水漾已是一脸愕然，歪头看了看季子衿道：“奴婢在这宫中多年，虽是人情冷暖、人走茶凉这等事也看得习惯了，但这般见风使舵、井下石的奴才们还真心见得不多。”
    子衿嘴角微翘，示意碧玉下去。
    碧玉这才又正色道：“前几日美玉去了内务府领东西，奴婢在厨房煮饭。这个时候我们贵人主醒了，就在寝间内喊我们她要入厕，结果奴婢在厨房一时就没有听见，美玉也迟迟未归，主一时等不及就没忍住……”她顿了顿，咬了咬下唇，又才道：“许是那天内务府送去的**不太干净，主又腿脚不便，自行下不了床……待奴婢发现时，主不但弄得满床都是，而且整个人已经摔到了地上，正趴在地上大哭呢！”
    屋内静极了，谁都没有再话。只听得碧玉的话如寒风刺骨般阵阵飘进耳中。
    “娘娘，我们主自从伤了之后，即使疼得死去活来，她都没有掉一颗眼泪，但是那天她却哭了好久。”碧玉抹了抹眼泪，颤声道：“主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自那天之后，主便一直没话，只让奴婢们将她移到窗口坐着，直到今日晌午，她才叫奴婢来暖秀宫请您，她想见娘娘您，但实在是行动不便，只好劳驾娘娘移步过去一趟。”
    季子衿没有话，目光也淡淡地瞟向窗外，隔着棂纱纸望着外面碧澄澄的蓝天，竟发起呆来。
    “娘娘！”水漾在她身边声叫道。
    “碧玉你先回去吧，回去告诉你们主，本嫔一会儿就去。”季子衿回过神儿来，完又指着桌上的哈蜜瓜道：“把这个瓜给你们主带回去，从前在家中她是最爱吃的。这瓜是稀罕物，咱们北方不常有。在府上时父亲偶尔带回家几个，也是给我和元淇每人一个，但是我那一份多半都是被元淇吃了……”
    她顿了顿没有再下去。水漾却是将那哈蜜瓜装在了多子多福锦盘里递到了碧玉的手上。
    碧玉接过谢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转身步出了暖秀宫。
    “娘娘，您真的要去看季贵人吗？”水漾送走碧玉后，进得屋子当即便问。
    季子衿被如意扶着站起了身，笑了笑：“怎么不去，既然是她差人来请我，估计是想明白了，我还真是好奇，她想给我一个怎么样的法。”着指了指柜子上面的一个锦盒道：“去，把冷哥哥送我的那个洞萧拿出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