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恶魔学识

    在这个人口不到1000的沿海镇，捕鱼是大多数人维持生计的方式。快到冬天了，这片水域冷水鱼不多，随着海水温度的下降，鱼群会顺着洋流漂向温暖的地方，所以趁着离入冬还有一段时间，别的人家早就准备好了过冬的食物，比如晒好的鱼干，腌好的咸鱼等等。
    但卡夫还没有做好准备，因为他年纪太大，身上有些老毛病总是在关键时刻窜出来误事。前些日子，就在大家忙着捕鱼、储备食物时，他关节突然炎犯了，根本下不了床，静养了一个月时间才好。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再不抓紧冬储，这个冬天就不好过了，他只好不分昼夜地劳作，披着月色也要出海捕鱼，好在这艘破渔船的探照灯还没坏，光线依旧能照出很远，不至于摸黑撒网。
    孙子约翰非要跟着他出海，一是担心他腿脚不利索，在海上发生危险；二是没见过黑夜中的海洋，心中充满孩童式的好奇。卡夫坳不过他，只好把他带上了。
    冬虽未至，天却渐凉，一网下去已经不如往常收获多了，不过世界上最深的拉马拉多海沟就在这附近，受海沟影响，这片海域鱼虾蟹蚌种类繁多，总有些不随洋流走的。
    只要能耐得住寒冷，就算冬天捕鱼，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收获，不至于饿死。
    卡夫可不想冬天捕鱼，为了不饿死，结果被冻死，怎么算都不是划得来的买卖，所以他只能加班加点进行冬储。
    他吃力地把渔网拽了上来，快拽到底也没有见到鱼虾的影子，明这一网没啥战利品。卡夫把网底的鱼虾抖到甲板上，孙子约翰弯腰一个一个向桶中捡着。卡夫双手扯住网口使劲一扬，又撒下一网。
    渔网一入水，很快向下坠去，拴在船头用来固定渔网的绳索被坠得陡然抻直，带得船身都向前移动了一截。
    卡夫狂喜，这莫不是兜住了一条鲸鱼？要真是这样，光这一网上来就足以过冬了。可是紧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年轻力壮的时候拽上一条鲸鱼倒不在话下，但如今已是垂垂暮年，单凭自己这把老骨头，最大的可能就是眼睁睁看着猎物挣破渔网溜走。
    凡事总得试一试，他想着，万一上帝怜悯，不心借了点力量给自己呢？于是他卯足全身力气，打算跟水中的猎物好好较较劲。结果他使劲往上一拽，渔网入手甚轻，一把力气用到了空处，惯性作用之下，他向后倒去，狠狠坐了个屁股蹲儿。
    这一下差点闪折了卡夫的老腰，他揉着腰眼，抓起渔网一看，表情失望至极。网底破了个大洞，别鲸鱼，连一只螃蟹都没有，只有几条虾米被绳索上的毛刺勾住，在那活蹦乱跳着嘲笑这个不中用的老渔夫。
    “法克！法克！”卡夫忍不住咒骂起来。约翰走过来，想要安慰安慰他的爷爷，结果不经意瞥见了前方的海水，于是目光难以移开了。
    卡夫发现了孙子的异状，也停止咒骂，向水中看去，这一看不要紧，老人家差点突发心脏病，暴毙在船上。
    水中有两只燃着火焰的红角渐渐升了起来，随着红角整根露出，又升上来一张人脸。脸上的双眼没有眼白，像一颗通体漆黑发亮的玻璃珠。接着又有一张脸缓缓升出水面，这张脸倒是比较正常，是个肉乎乎胖孩的面孔，只是脸色非常苍白。
    突然间，头上长角的人搂住旁边的胖孩，猛然脱出水面向上窜去，他窜至半空停住了身影，月光下，一对狰狞的黑色翅膀像两片黑帆一样，在他身体左右扇动着。
    丁甲乙在半空中凝视着下面渔船上的人，这是他来到人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记忆中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人类（地狱里当然都是死过的）。
    卡夫呆若木鸡地抬头看着丁甲乙，喃喃道：“上帝啊，我捞上了一头恶魔......”
    约翰跟爷爷的反应大相径庭，他的身板激动得微微颤抖，指着天上喊道：“C-O-O-L！”
    卡夫赶紧捂住了孙子的嘴，开玩笑，随随便便对恶魔指指点点的，不是作死是什么？约翰虽然被捂住嘴，但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他只觉得那玩意实在是太帅了，简直酷炫狂拽吊炸天。
    天上四只眼，船上四只眼，八只眼睛对视了半天，目光中全都带着对未知物种的好奇，当然，船上那四只眼中还有两只带着畏惧、两只带着崇拜。
    丁甲乙缓缓收拢翅膀，向船上去。刚来人间，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找个人了解一下状况，既然跟下面这老头这么有缘，那就交个朋友，唠唠嗑，谈谈心。他是这么想的。
    卡夫可不这么想，他看见恶魔顶着长角，黑着眼睛，扇动一双巨大无比的翅膀向自己冲了过来，以前在电视机、电影院、里、画册中看到的恶魔吃人的场景一一闪过脑海，于是他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恶魔大人，我只是个干巴老头，我这孙子也没长多少肉，我们不好吃的，搞不好还会硌坏您的牙齿，您就放过我们吧！”到后面，老头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而丁甲乙的耳朵听到的是“%#|+**-*/-*@#￥￥##%--！#@@~/*-*/#-#！#￥@！@#//￥￥%……！@#￥%@#@#%”，他无限懵比。
    他缓缓到船上，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向卡夫头顶按去，卡夫身子一震，心里一惊，想着完了完了，这恶魔要先从脑袋开吃。
    丁甲乙当然不会吃他，只是一缕信息从老头脑袋里传出，通过头顶的手掌传递到了丁甲乙的脑中。这缕信息内容很庞大，包含了人间世界的各种情况，历史、地理、文化、语言，等等等等，其中还夹杂着老头的一生经历。
    又一新技能开启，叫做恶魔学识，不过丁甲乙并不意外，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两次类似经验了。
    通过这些信息，他了解到：人间现在时间是公元2732年11月09日晚，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叫斯班尼亚国的南部海岸，这里是一个渔村。
    人间现在处于科技高度发达的年代，相比之下，其拉帝国那点科技水平根本不够看。通过读取卡夫的记忆，丁甲乙了解到有些先进技术甚至能对他造成生命威胁。
    正是由于这些技术的出现，导致人间不再敬畏鬼神，宗教对人类几乎不存在什么影响了，只龟缩在几个地方，接受偶尔来朝拜的虔诚信徒。另他惊讶的是，竟然还有撒旦教，旦哥也有人信？他无奈摇头，感觉有些滑稽。
    因为宁倩的原因，他一直对宋朝那个地方充满好奇，但是这个老头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宋朝的信息，想来是个离此地非常遥远的地方。
    紧接着，他看到了卡夫的一生——年轻时生意失败，穷困潦倒，沦镇，从此打渔为生。中年时儿子儿媳双双死于海难，留下个孙子跟他相依为命，直至年老。
    “真是个可怜人啊。”丁甲乙不由感叹一句。
    卡夫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这句话他听懂了，这是字正腔圆的斯班尼亚语！可是，一个恶魔怎么会出这样的话？难道眼前这个不是恶魔，是个天使？圣经里的描绘都是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