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点拨张小凡

    黑色的夜，黑色的风，黑色的树木影子混淆不清，黑色的夜空如同一堆泼出去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张凡跪在洞口，已经快六个时辰了。其他门派的弟子，大都已经睡了，连最后亮着的大竹峰山洞里的那一堆火光，也在万分不情愿中，渐渐灭了。
    山洞里，田不易彷彿了一句什么话，田灵儿几乎立刻就喊了出来：“爹！”
    没有声音，没有下文，张凡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很快的，宋大仁走了出来。
    张凡抬起头，看着大师兄。宋大仁脸上大有不忍之意，但终究还是狠心道：“师弟，师父你跪在这里惹他心烦，叫你要跪就跪得远些去。”
    张凡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却忽然感觉一凉，冷冰冰的。这个黑漆漆的夜晚，下起了雨来。
    他没有一句话，默默地爬起身，走到远处，在密林边缘，古木之下，跪了下来。
    宋大仁向着他看了半晌，却见师弟的身影在这夜色雨雾之中，渐渐模糊，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回去。
    “轰隆”一声大响，天际传来轰然雷鸣，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苍穹，彷彿漆黑的夜空裂为数块。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如石子一般砸了下来，打在岩石之上，啪啪作响。稍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转眼天地之间，一片迷濛，张凡全身片刻间已经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不出的冰凉。他抬起头向前方看去，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大雨，根本已经看不清山洞那里的情景。
    天地之间，彷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受着苦。
    他低下头，一动不动。
    这场大雨，却彷彿也是上天也惩罚他一般，竟是下个不停，雨势丝毫不退，电闪雷鸣，在他身上猖狂呼啸！
    雨水从他发髻上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脸庞滑下，张凡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在这风雨无人的时刻，他却突然看见，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一双脚，踏在了他的面前。
    他吃力地抬起头，天空中电光闪过，巨雷轰鸣，藉着那一道微光，他看清了那一个淒美女子，站在他的身前。
    张凡整个呆住了。
    陆雪琪浑身上下一样湿透了，闪电一闪而逝，她的身影也变做了黑暗里一道朦胧的阴影。可是张凡却分明感觉的到，她就在自己的面前。
    在暴雨狂风之夜，这般温柔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轻轻蹲了下来。
    雨愈急，风更狂！
    树林深处，彷彿有妖魔狂啸，哗哗作响。
    一只冰凉的手掌，带着微微的颤抖，抚过张凡的梢，彷彿梦语一般的声音，在这个风雨之夜，低低地道：“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
    “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
    “轰隆！”雷声彷彿震裂了夜空，震碎了心魄。狂电闪处，风雨呼啸之中，冰冷雨花如妖魔一般狂舞时分，那一张温柔的脸，那一双温柔的眼，如幽梦中最甜美的身影，陪在身旁。
    她在风雨中，低声自语，对着张凡，又彷彿是对着自己深心，轻轻，轻轻道：“你救我护我，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便一般对你了。
    你心中苦楚，天知我知，我不能分担你的痛楚，便与你一道承担。总希望有一日，你能与心中爱人，欢欢喜喜在一起的……”
    话声越来越轻，渐渐消逝。风雨更狂，那身影这般柔弱，若风中受伤的草，摇摆不定。张凡心头恍惚，如梦似幻。
    夜色黑沉，苍穹无语！
    风雨肆虐许久，方才稍稍收敛，张凡全身冰凉，寒气侵袭体内，手脚早已冰冷了，知道再这般下去，必定大病一场，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起身躲雨。
    又有一双脚站立在他面前，雨水模糊了张凡的视线，但他还是能见到那人的轮廓。
    林枫看见张凡跪在地上也有些不忍，藏在身上的玄火鉴形成了一道红色的光晕，顺着他的手，缠绕在张凡的躯体上。
    在这片寒冷中，张凡立即感觉到，若有若无地传来淡淡的温暖，缓缓在他体内游走着，抵去了不少寒气。
    张凡忽又想起刚才那如鬼魅一般的女子，恍惚中以为那是陆雪琪，但到了此刻，却再也看不清人影何在，也不知是走了，还是从未出现过。
    林枫耳朵一动，露出一丝笑意，道：“凡，师父会原谅你的，他只是不想让你走上歪路罢了。你要时刻谨记，这个世界上在意你的人，和你最珍惜的人，不仅仅只有女人。”
    张凡闻听林枫如此，正要回答。却看见林枫似乎也如鬼魅般消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难道出现幻觉了吗？”张凡甩了甩脸上的雨水，但那股温热的暖流还游走在经脉之中，告诉着他刚才不是幻觉。
    想到此处，他嘴边露出一丝苦笑，甩了甩头，水珠四溅。却在这时，分明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傻子！”
    张凡一怔，连忙回头，几乎一声“陆师姐”便叫了出来。但只见密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手中一把伞遮挡风雨，笑盈盈地看着他，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魔教少女碧瑶。
    这时夜幕之中，雨势虽然比刚才了一些，但仍然颇大，稍远处便看不真切。张凡还以为自己眼花，不料定睛一看，却真的便是碧瑶，俏生生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只见她依然是一身水绿衣裳，手中还是撑着那一把青绿色的油布伞。但是这风雨太大，她轻飘的衣裳边上，也湿了好几处。走到跟前，便越看得真切，那几处被水淋湿，柔柔贴在肌肤之上，若隐若现。
    张凡忽然低下头来，不去看她。
    碧瑶怔了一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上下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你这人倒是当真古怪，这么大的雨，偏偏要跪在这里，莫非这也是你们青云门中的修行法门吗？”
    张凡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只见碧瑶那一张俏脸在这夜色之中，意外的温柔如水，不禁呆了一下。
    “轰隆！”雷声隆隆，从天边黑云中传来。几乎就在此前一刻，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将夜空裂为两半，闪了一闪，才消退了去。伴随着这道闪电雷鸣，这漫天雨势，竟是又大了起来。
    碧瑶皱了皱眉，人向前靠了些。张凡忽然发觉，原本打在身上生疼的雨点，竟是突然少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一直在重压之下突然获得解放一般，轻松了起来。
    他抬头一看，却是碧瑶把伞移了一半过来，替他挡住了雨水。但这雨势何等之大，碧瑶顾得了张凡，自己就难免有所疏漏，转眼间半边身子都湿了。
    张凡心中一阵暖意，忍不住就伸手把雨伞推了过去，低声道：“你在滴血洞里刚刚大病了一场，心着凉了。”
    碧瑶似乎怔了一下，看着张凡。
    张凡被她看的奇怪，讶道：“怎么了？”
    碧瑶抿嘴微笑，神色间却似乎大是欢喜，道：“原来你这个子，还知道关心我的身子？”
    张凡脸上一红，不过幸好在这风雨夜中，很难看的出来，当下讪讪道：“我是怕你等下病了，又怪到我的头上。”
    碧瑶往他身边一靠，登时便和他紧紧并排蹲在一起了，不同的是张凡是跪在地上，而碧瑶则是蹲在他的旁边。与此同时，碧瑶的那把伞也再次移了过来，挡在他们二人的上方，遮挡风雨。
    张凡只觉得风中雨中，身边却有淡淡温柔、隐隐幽香，暗暗传来，忍不住便向旁边看去，不想碧瑶却也正在望着他，二人视线相对，登时便怔住了。过了一会，张凡先移开了目光，只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却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而一直以来都很会话的碧瑶，此刻却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蹲在张凡的身边，陪伴着他，只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把伞向张凡身子处移过去了一些，为他多挡了些许的风雨。
    “啊！”正在沉默中心绪混乱的张凡，突然间想起一事，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顿时回头看着碧瑶，面上有焦急神色，急道：“你、你怎么可以来这里了？”
    碧瑶倒是不太惊讶于他的反应，只淡淡一笑，声音幽幽，在这漫天席地的风雨声中，带着些淒迷：“我是来看你的呀！”
    张凡压低声音，但声音中的焦急却是溢于言表，道：“这里周围都是我们正道中人，不要还有天音阁和焚香谷的那些前辈，就是我们青云门里随便出来一个长老，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还不快走？”
    碧瑶却彷彿无动于衷，只是微笑地看着张凡那焦急神色，忽地叹息一声，道：“你这臭子，倒也算是有几分良心！”
    张凡一时哑然，不出话来。
    只听得碧瑶悄声道：“你不是以正道自居吗？你不是正邪不两立吗？怎么不喊人来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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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