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吾名为守

    “叶克？”关清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没事吧，想什么呢？”
    “哦，没事。”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想起一个故人。”
    “和老街有关？”关清一向敏感，“和妖怪也有关？”
    “嗯，是和妖怪有关，我刚来A市的时候，遇见一个老街的妖怪，很谈得来，给过我很多帮助。”
    “没听你过啊，”关清，“离得这么近，怎么没见你去找过它？”
    “从我来店里兼职以后就再没见过它了。”我，“起来，还是它建议我找一个兼职的。”
    “你知道它的名字吗？”关清问，“知道的话不是可以呼唤它吗？”
    “可惜的是，我还没来得及问，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叹了口气，“不过想一想，它既然消失了，估计是不想被打扰吧，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也好。”
    “你啊，怎么总这么被动。”关清皱着眉头，“老街再过过就要拆了啊，你去看看不定还能遇到它，好好告别一下也行啊。”
    我笑笑没话。
    记得我在田北杂货兼职的第一天，一下班我就来到一墙之隔的老街，想告诉毛茸茸我找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工作，可那天我并没有看到它。
    我原本想问问老街上的老板有没有见过它，这时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它的名字，而且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用，人类根本看不到它妖怪的样子，怎么会知道一个妖怪去哪里了呢？
    之后第二天，第三天...一个月后，我每天都会来到老街，但依然没有见到毛茸茸的踪影。
    直到有一天，卖馄饨的老板问我：“怎么好久没见到你哥过来吃馄饨？”，我突然语塞，从此再没有来过老街。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妖怪的名字是呼唤它们的钥匙，如果知道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会问个究竟，就像关清的，这样至少能好好的告别，好好的和它一声谢谢。
    它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吧。
    我一直这么想着，逐渐就淡忘了这件事，只有在晚上一个人呆在店里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个毛茸茸的妖怪，可是没想到，老街竟然要拆除了。
    一天眨眼就过去，晚上十二点，我和往常一样关上门，给最后一个货柜挂上铃铛，准备好信纸和打满墨水的钢笔，坐在桌子前等待客人，脑子里却全都是白天关清告诉我的消息。
    一点，铃铛没有响起，我一点困意都没有。
    两点，没有妖怪上门，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
    三点，我一个人坐着，心里和猫抓一样烦躁。
    今天怎么这么冷清？妖怪们呢？那些平时一堆奇怪请求的妖怪今天怎么和好了一样一只都没有来？快来啊，来让我帮你们代笔写信啊，画画也行啊，喝茶聊天也没问题，就算是去下水道找东西也可以啊！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希望有客人摇响铃铛，和我，“请问，您是叶克大人吗？”
    四点，我把笔和纸收到抽屉里，拿起外套，出门右拐，再右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凌晨四点的老街，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各色各样的豆花配料，甜咸口味的糍饭团，滋滋作响的锅贴，白白胖胖的蟹黄包，还有飘着香气的馄饨。
    “哟，好久没见了啊。”这是面馆的胖老板。
    “是挺久了呐。”
    “好像胖了点？”这是豆浆的老板娘。
    “哈哈，是吗，我也觉得自己胖了。”
    “学校是不是挺忙的啊？”粥饼铺的老两口。
    “今儿吃点什么？”笼的漂亮大婶儿。
    很久没见的各家老板们并没有忘记我，他们都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我也笑着回答他们，偶尔唠唠家常，并不长的老街一个个摊位的走过来也走了挺久的时间，馄饨的摊位在老街的另一头。
    “来了啊。”老板看到我，笑盈盈的问好，就像我每天都能见到我那样自然。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该点什么。
    “来一碗？”他问我。
    “好。”我坐在摊位前的凳子上。
    “还是配料全要？”
    “嗯。”
    “好嘞！”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摆在我面前。除了打包盒变成了蓝边碗，葱花儿、香菜末、榨菜末都一模一样。
    麻油在汤里慢慢扩散，我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汤。
    “你来找他？”老板问，眼睛盯着锅里的水。
    还没来得及吹凉的汤狠狠的烫了我一下。
    看我没话，他用白毛巾擦了擦手，叉着腰，“他不是你哥吧。”肯定的语气。
    我笑了笑，点点头。
    “不过他对你好像格外照顾啊，”老板，“那哥们儿经常带外地人来光顾我的生意，见谁都是自己朋友，有时候也帮人指路什么的，一直神神秘秘，熟了以后我问他做什么工作，他永远都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不过是自己弟弟的，还就你一个。”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不是真的？”我问。
    “哈哈，摆这么多年摊儿可不是白干的，看个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你对他那么戒备，明显不认识吗。”老板呲牙一笑，“但他的确是个好人，我也就没必要揭穿。”
    “有人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吗？”几年前的我肯定完全想不到今天的我能边吃馄饨边和人聊天。
    老板耸耸肩，“不知道咯，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这不老街要拆了，大伙儿前几天还提到他呢。”
    “这样啊。”我挤出一个笑，往嘴里喂着馄饨，“那你们之后都搬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啊，在这儿做了十几年了，没感情是假的，”老板，“但真要拆了也没办法，再找地方呗。”
    “馄饨这么好吃，到哪儿都会有人喜欢的。”我。
    “哈哈，借你吉言。先吃着哈，我得招呼一下那边。”有两个拎着行李箱的年轻人走过来，老板热情的上去招呼了。
    看来真的见不到毛茸茸了啊...我心里这么想着。
    咦？
    “老板，我突然有点事儿，先走啦！”我站起身，险些把凳子碰倒，“钱放在桌子上了，谢谢你的馄饨！我还会过来的！”
    “啊？哦...好好，你慢点跑啊！别摔着！喂！”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我一路朝着前方跑去，很快就把老街的喧嚣甩在身后。
    没错，刚才我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非常确定，那就是它。
    “喂，你等等！”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我有话问你，你等等我！”
    凌晨的路上没有什么人，我能很容易就感知到毛茸茸的气息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啊？老街要拆了你不知道吗？”
    可是它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快速移动着，我觉得自己已经跑出了两三公里，口干舌燥，心脏狂跳，腿发抖，很快就要到极限。
    “我一直...很后悔，都....没有问问你的名字！”我终于跑不动了，停在原地，闭着眼睛，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感觉到它越来越远，“好和你一声....谢谢啊！”最后一句，我用上了我此时此刻能使出的全部力气。
    离我越来越远的气息突然停了下来。
    毛茸茸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眼睛都是花的，但是我很确定，没错，这个气息就是它。等我终于缓过气儿来，抬起头来，发现它看着我，还是拖布一样的外形，还是平移的走动方式。
    我累的不出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没有缘由的委屈。我很想问问它，为什么帮了我那么多以后竟然不辞而别，想告诉它，因为它的开导我现在有了崭新的生活，想好好的一句，你是我珍惜的朋友啊。可是我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怎么到现在，还是动不动就一副无助的样子。”毛茸茸先开了口，“都成了代笔人，就要有个代笔人的样子。”
    我惊讶的不出话。
    毛茸茸叹了口气，道，“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吾名为守，是老街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