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远方

    Lili并不知道，Etlord之所以没给他任何指令，是因为漫画家的话，触动了Etlord脑海中深藏的一些记忆。一段深埋在他心底，从未对人倾诉的感情。
    “Etlord，你还好吗？”Etlord的情绪的突变，被明美敏锐地洞悉。其实，Etlord大可向明美倾诉一切。在她面前，Etlord可以真正地卸下心中防备的铠甲。
    “嗯。我想休息一会儿。”然而，Etlord却根本不想提起那段早已被自己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即便是对明美也不行。因为，那是他的软肋，是他心中绝不容他人窥探的秘密。
    “好的。”明美轻声应答后便静静地退到了房间的角里。Etlord坐的沙发则在明美离开的同时，缓缓变成了一张将他舒适包裹的人体工程学软床。
    与此同时，房间里响起了似有若无的舒缓音乐。那声音如美酒般酣畅流淌，让仿佛置身飘香酒池，迷幻空间的Etlord感到迷醉。
    没一会儿，一杯真正的美酒又从天而来，好似被鬼怪奇谈中的妖魔法术控制了一般，准确地飞到了Etlord嘴边，进而根据他嘴部的开合，缓缓将酒一滴不洒地送入了他口中。
    饮过酒后，那美妙的音乐听来愈加醉人，没一会儿，Etlord便在甜蜜的恍惚中，进入了梦乡。
    “晴子，你听的这歌真美，这歌手是谁啊？”
    在似梦非梦的静谧中，Etlord想起了他第一次听到那种美妙的人造天籁的那个下午。那时，在他的身边，还有同样如天籁般美妙的她。
    在那个日西沉的傍晚，橙黄色的暮光穿过窗外浮动的绿叶，透过宽大的地窗，照进没开灯的房间，洒在她的身上，在她黑亮的青丝和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晶莹闪烁，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黄透亮的薄纱。
    她面带微笑地在跑步机上奔跑着，紧身衣让她婀娜的身段显露无疑，深深地吸引了不远处的那个叫穆阖的男青年的目光。
    她跑得那样的专注，既不躲避阳光的馈赠，也没意识到他的注目。除了专心奔跑，她还不时用挂在她纤美芳肩上的毛巾拭去渗露出她红润肌肤的汗珠。因而一不心，碰了戴在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正是由于那机缘巧合的耳机坠地，才让坐在离她不远处的综合体能训练器上的穆阖有了捡起耳机，听到了那动人音乐的机会。
    “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好听。”
    “哈。这个。是我朋友送给我的。曲子源于他开发的一个程序，据他，那是基于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模拟合成出的音乐。他还没来得及给这首曲子起名呢。”她甜美的笑容，有种融化人心的力量。至少，那一刻，穆阖那冰封已久的心，瞬间便被她彻底融化了。
    “噢。难怪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不过这音乐完全听不出来是电子合成音啊！这么美的曲子，居然是电子合成的！真让人难以置信！”
    “哈。是啊。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美美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他倒是让我随意写歌词来着，只要有歌词，那个音乐合成器就可以自动配曲配音。”
    “好厉害。这么厉害的技术，怎么从没听过？是因为还在研发阶段？”
    “他研发已经完成了，不过他不打算将这个技术公之于众。他觉得这个技术如果商业化，会大大打击音乐原创者的积极性。甚至，彻底摧毁人类的音乐也未可知。”她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随着话题的转变，她脸上的甜美阳光中渗进了一丝忧郁，然而对当时眼中只有她的他而言，这样的变化，却只是让她更具魅力的催化剂而已。
    不想让她发现自己深情瞩目的他，在片刻的沉寂后，接着她的话道：“不过，你不是了嘛。音乐人，还是可以通过写歌词来搞创作嘛。这个靠程序还是很难做到的嘛。”
    “嗯。所以他还在犹豫。”
    “那么。他是你男朋友？要不然怎么让你先试听这么棒的音乐？”
    “是的。”Etlord清晰地记得，那个叫穆阖的男孩儿，在听到她轻声出口的那声回答时，心口竟猛地感受到了一阵抽痛。幸运的是，她接下来的话，又让差点陷入绝望的他，沐浴到了希望之光，“不过我们很快就不在一起了。毕竟，我已经加入了‘赤星绿化’项目。”
    “他知道‘赤星绿化’是到赤星定居，没有返回的计划么？”
    “知道。”
    “那。。。”
    “他想让我留下来。”
    “那你。。。”
    “可我太渴望去到其它星球了。这是我从就有的愿望。每当仰望星空，我就特别向往能够飞升天际，飞向未知的远方。我觉得，只有遨游过星海，才能不虚此生，才算真正地活过。”
    “那他没有想过跟你一起参加这个项目吗？”
    “他是个音乐家，内心里，肯定是更偏爱有丰富人文生活的埃斯星的。不过，他还真跟我一起参加了志愿者选拔，可惜他身体不好，没办法进行太空旅行。最终还是选了。”
    “这，真遗憾。”
    “我跟他从就认识。我们住在同一座公寓大楼里，学，中学都是同班同学。中学毕业后，虽然选择了不同的专业，可也在同一所大学念书。我们一起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太多的悲欢离合。然而，再过不久，我们就将不再是同一个星球上的人了。”她原本爽朗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沉吟半晌后，她才轻叹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谁也无法抗拒。”
    这是好几个月来，Etlord第一次睡着。已修改睡眠基因的他，其实并不需要睡眠。只有在遭遇困境，面临巨大压力，需要调整情绪时，他才会给自己来上一杯加了强效安眠剂的安眠酒，睡上一会儿。
    “赤星灯塔空间站观测到有大量行星碎片正向赤星飞来！部分已进入赤星大气层！”
    “上帝！这是多强的地震！整个大地都要碎裂了！”
    “陨石的撞击引起了强烈的尘暴！”
    “妈的！铺天盖地！这么强的尘暴，已经超出了应急预案中设想的极限灾害的上限！”
    “别无选择了！开始执行应急预案！”
    “太阳能发电区受损！电力供应正在下降！第一区压力正在下降。氧气含量下降。二氧化碳正在升高。水循环系统已中止，第一区温度正在下降。”
    “该死的！让盖亚一号去堵住缺口！”
    “太快了！它来的太快了！应急预案还没来得及实施！”
    “风暴太大，盖亚一号的视频设备受到干扰！通讯中断！正在尝试恢复。。。”
    “盖亚二号！让盖亚二号去！”
    “也失去联络了！所有位于舱外的机器人都失去了联络！”
    “该死！向空间站发出求救信号！”
    “通讯中断！”
    “第一区温度下降至零下30℃，二氧化碳含量超过50%。第二区温度下降至0摄氏度，二氧化碳浓度持续升高。”
    “关闭第一区！”
    “可是第一区还有人未撤离。”
    “关闭第一区！”
    “见鬼！”
    “通讯彻底中断了！”
    “又有陨石坠！所有通讯都失效了！空间站可能也凶多吉少！”
    “我们的食物还够维持多久？”
    “食物应该还够半年。可是尘暴和太阳能电池板的损伤影响了电力供应，碳循环，水循环。生化原料合成系统已经中止了运行。如果电力供应不能恢复，舱内的氧气也就能维持几天了。”
    “几天？”
    “大约3天。”
    “3天内尘暴能结束吗？”
    “无法预测。不过即使尘暴能够平息，能够继续使用的太阳电池板恐怕也不足以提供足够的电力了。”
    “那我们必死无疑了？”
    “办法可能还有一个。”
    “现在储备的化学燃料应该可以提供足够的能量启动核反应堆。成功启动反应堆后，电力问题应该就能解决了。”
    “可是，连接反应堆的控制电路受损。无法从主控系统启动。”
    “只有等风暴过去。”
    “那样的话，剩余的燃料恐怕将不足以启动核反应堆。”
    “见鬼！这样的天气！鬼才有办法！”
    “我去接线！”
    。。。。。。
    “穆阖！”
    “穆阖！”
    。。。。。。
    “穆阖！太危险了！”
    。。。。。。
    “挺住啊！挺住！”
    。。。。。。
    “妈的！你不能死！”
    “醒过来！你快给我醒过来！”
    。。。。。。
    “穆阖君！你要坚持！”
    。。。。。。
    “穆阖！不要放弃！”
    。。。。。。
    “穆阖！欢迎回来。”
    然而刚过了半时，Etlord就被断断续续的噩梦惊醒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安，严重影响了定时睡眠剂的药效。
    “光。”Etlord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整个暗室随之应声变成了黎明降临的热带海岛。
    “冰茶。”Etlord从床上起身，睡床随即迎合他的动作变成了座椅。应着他的指令，一只飞鸟机器人从覆盖着黎明天空画面的墙上飞出，把一杯冰茶送到了Etlord手里。
    喝了冰茶醒神后，Etlord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这才赶紧调出在自己入睡之时，Lili那边传来的讯息。
    得知Lili已经安全到达科技峰会参会者紧急避难地后，Etlord才松了口气。一番思索后，他对Lili及一众助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做了安排，让他们协同行动，不需要再事事请示自己。
    在将爆炸现场的一系列事情安排妥当的同时，Etlord也在心中初步谋划出了爆炸案的善后方案，并让超级计算机开启对有关国家出现的与爆炸相关的所有讯息进行监控。
    铺垫好一切后，Etlord决定先去看看在软禁总统们时，击晕的特工们。于是下令道：“去混沌坛。”
    Etlord话音刚，他所座的座椅立刻应声飞了起来，朝向黎明天空上打开的光标通道飞速前进，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把Etlord送到了混沌坛的门口。
    在混沌坛大门开启的同时，Etlord站了起来，智能座椅的脚蹬随即与座椅脱离，连同一根从座椅底部翻转到了Etlord腰前的把手，一起变成了一部飞行代步车。
    混沌坛其实是由山体中的一个巨大洞穴改造而成。其入口，高悬在相较于坛内地面几十米高的空中。在入口下方有一曲护城河般的环河环绕整个混沌坛整整一圈。环河中流动的并非河水，而是能够捕捉一切入其中的物体的液体。而护城河至混沌坛大门一侧的笔直墙体，则由摩擦系数低到连灰尘都难以粘附的超光滑材料制成，没有任何已知生物或机器能通过它爬向大门。
    总之，混沌坛的设计能有效防止未经允许者的出入，而整个混沌坛的情况也能在入口处一览无遗。
    从入口向混沌坛内望去，可以看到整个坛底除了茂密的植物，便是点缀在植物间的数以万计貌似具有通透池体的柱形鱼缸状生物培养池。然而靠近培养池后，才会发现，池里装的却不是鱼，而是人或者类似人的物体。
    在沙发踏板完成飞行车变形的一瞬间，Etlord只将身体微微前倾，飞行车便精准地将他送到了整个混沌坛里唯一一个不在培养池里昏睡的人类的身旁。
    “Mary，情况怎么样？”
    “几百号特工的身体状况都很好。各项生理指标都超乎常人。个个身形俊美，八块腹肌。”应着Etlord的疑问，一位身着百色实验服的红发美女悠然转身答道。
    “正经的。他们的DNA和记忆读取得怎么样了？”
    “喏。就剩最后这两个了。不果，演唱会的爆炸，可让他们都死掉了哎。之前的计划无论如何都不能实现了。要我，干脆把他们的记忆统统删掉。让他们统统留在这儿陪我好了。”
    “得了，你可不是能阅男无数，而心神不动的女人。这些特工可没哪个是省油的灯。为了你的安全，我可不能让他们呆在这儿。”Etlord冲Mary笑了笑，才继续道：“真的，如果以我们最新的虚拟记忆术修改他们的记忆，成功率有多少?”
    “成功率应该很低。目前为止，在试验体的大脑里一插入虚拟的记忆就出问题。被插入人工智能虚拟的记忆后，人不是变成疯子、弱智就是直接脑死亡。为此都损失了好几个帅哥美女了。还好都是速生克隆人。”
    “我本来想让你在他们身上试验一下，把它们来这里的记忆修改成他们是去了演唱会，经历了爆炸，然后被未知力量复活。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抹掉他们的短期记忆吧。不管怎样，这些人都还得回到他们之前的岗位上去。完成之后，记得给他们体内植入抗扫描的隐形纳米机器人。”
    “好的。”Mary平静地回答了Etlord，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看来你已经想出了新的对策。”
    Etlord浅笑一下，略带踌躇道：“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呢。这次实在是。。。”
    没等Etlord把话完，Mary又朝他肩膀用力一拍，朗声道：“不管是什么计划。总之，我都支持你！并且笃定我们一定能实现目标，重返那遥远的地方。”
    Mary的话，让Etlord心弦一动。30多年了。她是唯一一直在他身旁，见证他三十多年来的一切遭遇的人。她美丽，聪明，善解人意，有些时候，Etlord甚至会忍不住将她与自己深爱的晴子做比较，然而，也正因此，Etlord一直强迫自己不要与她靠得太近，告诫自己不要注视她柔情的双眸。一遍遍地对自己声明——他们是朋友，是伙伴，是共同向往着重返赤星的同道中人。但这些便已是他与她全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