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结魂灯

    凤婆婆打开那扇绿漆铁门，一阵阴冷的风从门外灌入，我打了一个哆嗦，心中有些害怕，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一轮皎月挂在天空，不知为何，我只觉得那轮月亮似乎蒙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就像浸泡在血里一样，不出来的诡异。
    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啃噬什么东西一样的声音，树杈在月光下张牙舞爪的在地上投映出巨大的阴影，风更是冷冷的吹过，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凤婆婆提灯在前面走，我缩了缩身子，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后，却眼尖的瞧见了竹林里有一个白色的人影，长长的头发垂下来。
    “外婆，竹林里有……”我害怕的开口，心中瘆的慌，凤婆婆将灯往竹林方向一照，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腿肚开始发抖，声音也颤抖辩解：“我真的看见了，她就站在那里。”
    “傻丫头，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凤婆婆叹了一口气，最终和我一起走到了院子正中央，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月光凉如水，凤婆婆将那盏灯递给我，自己开始喃喃念咒，忽然，周身狂风顿起，将我的衣服吹得鼓胀起来，头发也在风里胡乱吹舞着。
    “外婆——”我大声喊她，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而手中的灯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火苗仍旧是平静的烧着。
    “丫头，凝神。”狂风中，我听见了那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慌忙将自己闭眼，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想。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弱，我好像灵魂出鞘一样，轻飘飘的不知道到了哪里。
    睁眼，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耳边是风婆婆的话：“丫头，你想知道什么，就在心里想什么。”
    一瞬间的茫然，我心中默念着，我到底是谁。
    周身景色忽然一颤，白色的布景像是玻璃一样碎成齑粉，我飘在半空之中，地下是一名正在艰难生产的妇人，而她在的地方居然是……火葬场。
    我居然看到了我自己出生时的场景，太不可思议了。
    母亲似乎很痛苦，惨叫声几乎划破了天际，而父亲则是没头苍蝇一样来回的踱步，根本就没有主意，只有奶奶一个人在替她接生。
    一股极其阴冷的风生生的从我身体里穿过去，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冻成冰，我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周围不知何时慢慢聚拢来许多阴魂，正虎视眈眈的盯住车里的人。
    七月初七，百鬼夜行。
    我正紧张得不行，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旁观者，声音哽在喉咙里，叫不出来。
    无数只阴魂慢慢的聚拢，而周遭的空气也冷得不行，我几乎就要承受不住了，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仓皇抬头去看，一轮血月慢慢透出诡异的妖艳。
    也就是此时，无以数计的阴魂朝车子冲去，我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喊：“不……”
    “啊……”我像一只野兽一样，发出绝望的嘶喊，心中的悲伤几乎要破开胸膛。
    眼前忽然一道流星划过，曳着长长地火光晃我双眼，婴儿一声啼哭瞬间划破天际，那些阴魂被那道流星灼伤，还没来得及鬼哭狼嚎就被烧得魂飞魄散。
    脑中忽然有一句讣词一晃而过，妖星转世，改朝换代。
    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我，我咬着唇欲与其抗衡，生生被弹了出去。
    “啊……”我轻呼一声，再次睁开眼，手里的灯光跳跃了一下。
    凤婆婆在我身边，脸色神色似有关切：“你还好么？”
    我站稳了身子，周围已经归于平静，下意识抬头去看那轮月亮，仍旧皎洁，那抹诡异红雾已经消失不见，揉了揉眼，还是不变。
    我这才安心下来。
    “外婆，”开口了话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异常沙哑，喉咙也发涩，“我看到了我出生那天时的情景。”
    “我知道。”凤婆婆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我用结魂灯将你送到虚空时空，你用自己的意念将你带回了你出生的那一天，而我在这灯光里也看见了和你眼中所看见的场景。”
    原来我是真的灵魂出窍了，我无力地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心中是那种五脏俱焚六腑俱裂的痛。
    “丫头，你是付家后人是不是。”凤婆婆忽然问我，我无力的点了点头，“我叫付伽南，是付将军的后人。”
    “付伽南，伽南，伽蓝，七堂伽蓝。”凤婆婆喃喃自语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她忽然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伽蓝是佛教的名词，你的名字又取它谐音，看来你奶奶应该知晓你命运。”
    我点头，实在没有力气再什么。
    “唉，”凤婆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里的沉重几乎让我无力承受，她怜悯的朝我看来：“丫头，这是你的命，也是你付家的命。”
    我顿时惊住，久久没有回过神。
    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只剩这句话不停地重复盘旋，我痛苦地抱住脑袋，发出幼兽一般的低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是我……”
    可是我的问题，无人能答。
    凤婆婆蹲在我面前，慈爱的抚上我的头，我抬眼看她，眼眶已经泛红：“外婆……”
    只两个字，就再也不出话来。
    “唉，可怜的孩子。”凤婆婆这样，即使是看遍了大半个世纪生死浮沉的眸里也有一丝不忍，“既然这是你的命运，你要学着接受它，只有坦然接受了才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绝望摇头，却是异常坚定：“不，外婆，不……我不接受，我不要上天安排的命运，我不要。”
    “我还是那句话，你随时可以找我，既然你是天命师，我相信你付家祖宗早有预料会有这样的变数，肯定已经给你安排了后路，你最好查探一下他们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
    我再次点头，浑浑噩噩的与凤婆婆回屋，路过那簇竹林时，那个白衣女鬼又出现在那里，这次她没有在垂着头，一张惨白的脸露出诡异的笑，清清楚楚的在我眼里。
    而我，再没力气去追究什么，回屋蒙头睡觉，直到晌午才醒来。
    临走的时候凤婆婆交给了乾清几道符咒，又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才交代：“丫头，你们两个千万不要硬来，尤其是乾清那两把刷子，道行太浅，遇到了怨气极重的厉鬼要懂得逃命，没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乾清点头，可能是铜镜上又加了封印的缘故，她看起来神色轻快了不少：“知道啦外婆，我不会丢您的脸的，您就放心啦。”
    “南丫头，记着我的话。”她语重心长的对我，我接过她递来的铜镜，也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外婆我会记住你的话。”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凤婆婆：“外婆，你认识这铜镜背面的花纹么，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见过一样。”
    凤婆婆端详了一会儿，才道：“这我就孤陋寡闻了。”
    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道谢：“谢谢外婆。”
    告了别，凤婆婆并没有送我们离开，身后绿漆铁门‘碰’的一声重重关上，在想起我昨夜在这里的遭遇，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们原路返回，到车站坐车，最后一班回市里的车是五点，也就是我们要到九点才能回到学校。
    不知道，等待着我们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