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尾羽

    眼前的人生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话的语气却是寒气逼人。
    富玉踌躇向他靠近，亲切之情愈来愈盛，却迫于少年周身凌厉的剑气不敢近身, 讷讷道, “哥哥……”
    凤宁望着姑娘踉踉跄跄的步伐, 稍稍敛了剑气, “吾名凤宁, 受人之托寻找凤族一颗遗失的蛋。”他抬了抬手，指尖绽出一根金线, 径直连到富玉衣襟上一枚的红羽。
    “这片凤羽, 你是如何得到的？”
    富玉心里仿佛有一大群食竹兔又叫又跳, 艰难地抹了把脸, 将最直白的问题抛了出去，“你不认识我了？”
    凤宁稍稍一怔, 眼中竟露出欣喜的色彩，“你我相识？我曾是一只流浪的凤凰, 几年前昏迷在凤族被捡了回去, 醒来却前尘尽忘, 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凤族的幼崽们在竹林里捡到了一只昏迷的野生凤凰, 经过长老们鉴定，并非是龙族那些野蛮龙施的障眼法，的的确确是只真的凤凰，还是未成年的幼崽。
    待这只捡来的凤凰醒来，一问三不知，只记得自己姓甚名甚，连年龄都忘得一干二净。更奇怪的是，凤族后代都刊登在册，唯一流在外的血脉，如今还只是一颗圆滚滚的蛋，生不出这么大的幼崽。
    将凤宁捡来的幼崽老气横秋地道，“不定是哪位伯父在外一时风流，留下了这位哥哥。”
    众长老听到这番话幡然醒悟，默认了这个理由，然后将口无遮拦编排长辈的凤凰揍了一顿。
    富玉听了这话，不知该笑该哭，她的哥哥就算失去记忆，性格中的傻白甜在人类面前还是原形毕露。这种话，也是可以和刚见面的人的？若是她存了坏心，凤宁的结果可不了好。
    她抬步上前，踩在软绵绵的梧桐叶堆里不慎崴了一下，面朝下五体投地，惊起一阵浮尘。
    凤宁俯身扶起富玉，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回溯到初遇的时候。
    少年的眼神微微动容。
    富玉闭了闭眼，咬牙心想，每次见哥哥，怎么都是如此狼狈的开场，她的美好形象又没有了！
    超气！！！
    伯赏大家三姐的住处。
    怀揣着凤凰幼崽的伯赏清一走进房间，就听得一声怒喝。
    “你居然把凤凰崽子带进来了！”
    只见窗台上一株苗迎风招展，抖得火冒三丈，“出去！出去！”
    伯赏清难得一见如此奇观，微微笑了笑，“九幽，这是凤琅，以后就要和我们时常相处了。”
    凤琅好奇地打量着九曲鬼王草，大有扑过去啄啄叶片的兴致。
    苗在凤凰的注视下僵住了，忽然更剧烈地抖起来，奋力把自己的根系拔出盆，像人的双腿一样跳下窗台，荒而逃。
    连以往放在土里的宝贝骨头都来不及卷走。
    凤琅扇着翅膀幸灾乐祸。
    伯赏清叹息，甫一转身，就见一道金光在院子里，现出两个人形。他手一收紧，心一跳，等到完全看清两人的面容才略微放松。
    是富玉，还有一个形容华贵的少年。
    富玉抓着凤宁的手，兴冲冲地跑过来，“哥哥，来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颗蛋。”
    凤宁站定脚步，顿了顿，视线移到伯赏清怀中的红色毛团中。
    火红色的凤凰幼崽歪着头看他，语出惊人，“舅舅？”
    凤宁摇摇头，拱手道，“我并非是凤皇陛下，而是奉他之命，寻你回族的。”
    凤凰幼崽再道：“哦，可是你身上流着舅舅的血，难道是他的私生子？”
    空气突然安静。
    富玉有些牙疼，思忖哪里寻来的八卦鬼，才出生几个时辰，就将茶楼里书先生的抑扬顿挫无师自通了。
    伯赏清掩面，实在无法理解这等奇异事，他看了看凤琅，艰难开口，“它尚且是蛋的时候，你们常与它些人间的话本？”
    凤琅这颗蛋有些特殊，其天赋之一就是谛听，从凤族到人间流的百余年里，不知道仗着一颗蛋的身份，听了多少墙角。一旦破壳，就不复在蛋中的混沌神识，将记忆全数消化，口吐人言，语气老成。
    凤琅又蹦蹦跳跳解释了一番，豆豆眼不怀好意地瞅着富玉，显然是在想怎么报复“鸡”之仇。姑娘被它盯得打了个冷战，干巴巴转移话题，“你和哥哥回凤族吗？”
    凤凰幼崽一听顿时不干啦，死活不肯离开伯赏清半步，在他怀里左右打滚，撒娇耍赖百般招数尽使出。
    凤宁见状开口，“既然如此，不如我就暂且留下，等它改变主意。”
    富玉惊喜地看他，却见凤宁转过头，牵起她的手。
    啊，没想到哥哥失忆以后变得如此主动，她以后可不能输了。富玉涨红了脸胡思乱想。
    凤宁伸出指尖点上她的眉心，一股热流涌入接触的皮肤，红色光团裹着的羽毛虚影出现在富玉眼前。
    她怔住了，凤宁的声音仿佛从最遥远处传来，“你的神识里有我留下的凤羽印记，虽然不知道我是何时放入的，但足以让我相信你。”
    “凤族遇到选定之人，就会将自己最美丽的尾羽相赠。”
    “这是对挚爱的诺言，一心一意，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