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主流风

    “妈！”
    千钧一发之际，余有福从谢芬身后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另一手便赶紧抢过了她正打算往地上摔的孩子。
    “妈，您这是想干嘛呀！”余有福着急得退后几步。他似乎越来越觉得自己母亲的可怕，因为她简直已经成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杀人狂魔。
    谢芬手里的孩子被自己儿子重新抢了回去，她当下对着余有福怒吼起来，高声回道：“我要孙子！我要孙子！”
    谢芬的一声怒吼，引来了无数的观众。
    “妈……。”余有福无奈的喊了一声。
    “你把她给我！”谢芬一脸怒火，伸手指着自己的儿子余有福。
    此时，余静静已经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柳翠兰特别哀伤，呆呆地站在那里。
    余有福抱着孩子后退了两步，另一手轻轻摸了摸余静静地脑袋，道：“静静，别怕，赶快站起来。”
    “我不能给您！”余有福看着谢芬回道。
    余有福话音刚，谢芬反手便狠狠地抽了柳翠兰一个大大的耳光。谢芬打柳翠兰的这个耳光，很重很重，声音也很响。吓得前来围观群众全都目瞪口呆。
    “你个贱人！臭尼姑！老娘把她扔了！你为什么又去把她给捡回来？！”谢芬打完柳翠兰耳光，又伸手指戳了一下柳翠兰的额头。
    柳翠兰被打了，被骂了，她只能低着头，默默地承受，不敢还口，不敢躲避。因为，她知道，自己确实是做得不对。
    就在这时，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太太问：“怎么回事啊，吵什么呢一家三口？”
    谢芬回答：“她又生了个女儿，我们余家要绝后了！”
    “哦哟！那可不行！延续香火才是大事！没生多久吧？那就拿去乌鸦山丢掉嘛！”
    “对对对。”众人纷纷响应。
    “就是呀！我今天已经拿去扔掉了，可是又被这个贱人给捡了回来，真是要把人气死！”
    “翠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有福啊，得至少有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你是他媳妇，你有这个责任。再加把劲啊！”
    面对世俗的眼光，余有福这个知识分子竟然无言以对。他感到无比的孤独。
    因为余有福家的房子是盖在大路边上，他又是镇委书记，所以，在他家的围墙上，清清楚楚的涂了几个白字。这几个白字便是：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少生、优生”是政府提出来的口号。再多的教育和指导，也改变不了一颗不肯改变的心灵。在大家的眼里，这个所谓的有生就是生男孩，而不是女孩。
    余有福沉默着，他在想应当如何教育这群思想后的群众。
    这时候，村民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妈，这不能怪翠兰，你要打就打我吧！”余有福着站到了柳翠兰身前。
    “你……”谢芬气得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哎，你，这么可爱的孩子，扔了多可惜呀！”余有福身旁的一个老太太看着余有福怀里的孩子感慨道。
    另一个人又：“那也没有办法嘛！上面又不让多生，只能把她扔了！没事没事，反正女娃娃也不值什么钱，扔了再等着生个读书的。”
    这时，余有福大声：“乡亲们，女娃娃不值钱，那是封建思想，我们不能再向旧社会一样迷信了！现在我们提倡男女平等，女孩和男孩都是一样的。大家要这样想，那这个社会还怎么进步，还怎么达到人人平等？走走走，大家都到院里去，我就趁这个机会给大家传达一下新进思想。”
    “翠兰，走吧，快回屋休息。”余有福对着柳翠兰道。
    此时，余有福的街坊四邻只是来观看热闹，而并不是来听取他的什么长篇大论。因此，众人也很乐意的纷纷走进了余有福家的大院。
    谢芬咬牙切齿地瞅了一已儿子一眼。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为了能够给自己的儿子留个种，她又开始寻找着如何服眼前的这个有着高文化的自己的儿子。
    在这种时候，柳翠兰身体受了伤，余有福本该好好照顾自己的媳妇才对。可，他为了能够尽快的改变邻居们的那些老旧封建思想，他决定先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放到一边。
    余有福将柳翠兰扶回屋里之后，便一边把孩子递交到柳翠兰手上一边对着柳翠兰：“翠兰，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取药酒来让静静替你擦擦伤口，然后我就先出去一下。”
    “嗯！”柳翠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怀里的孩子放到了床上。其实，柳翠兰此时是多么的想要自己丈夫的关爱和照顾。可是他知道自己丈夫身上背负着的责任。因此，她并没有要求自己的丈夫留下来帮助和照顾自己。不过，柳翠兰这种矛盾心思，却因为丈夫简单的一句话给打破了。
    “谢谢你！翠兰。”余有福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就是因为一句简单的谢谢。柳翠兰便能够感受到余有福的无奈和难以选择。她能够理解自己的丈夫，他选择了人民就原则不了家人，选择了家人就选择不了人民，而两者，必须得选择一个。
    余有福很快又拿着药酒走进了房间。这时，余静静正呆呆地站在柳翠兰的身边问：“妈妈，疼吗？”
    “妈妈不疼！”
    在所有孩子眼里，妈妈都是一个神女。她不会疼，不会饿，不会渴，也不会难受。
    余有福差点流泪，可是他又忍住了。他将手里的药酒瓶打开，然后递给余静静：“静静，帮你妈妈擦一擦。担心一点，别把药瓶子打破了。”
    余静静抬头望着余有福，问道：“爸爸，妈妈受伤了，您干嘛不帮妈妈？”
    余有福伸手摸了摸余静静的脑袋，抿嘴道：“爸爸……，还有更重要的事。静静以后在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也好造福社会。”
    “哦……”
    余有福走到院里时，街坊四邻都还在院里。在这个院子里，此时已经站着老老少少共四五十人。
    余有福站在自家院的台阶上，拉开了嗓门，高声喊道：
    “乡亲们，大哥大姐们，弟弟妹妹们：
    这是一新的时代，我们的思想不能再守旧了！我们要了解和接受新的文化、新的思想！我们虽然是偏远地区，但我们的思想也要跟着城里走，重男轻女的守旧观念是不对的！这个男人和女人呢，除了性别不同，其他都一样。女孩子也是可以读书、学习的，也是可以为国家和民族作出贡献的。不管是生了男孩还是女孩，都应该把他留下来，而不是生了女孩就应该把女孩扔掉。这种行为是不人道的、残忍的……
    我们应该……”
    余有福的演讲还算有些生动，大家虽然多数都听不懂，但都还是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就在这时，谢芬突然跑到了余有福的面前。她伸手指着余有福龇牙咧嘴怒道：“好啊……好啊！你翅膀硬了！老娘那些年幸幸苦苦供你到城里去上学，就是让你学到了文化就不听老娘的话了是不是？你到底要把老娘气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