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赤色的光明

    [你又搞出什么事了？]
    七环开口直言道。
    要是平时，七暗能为这态度跟她瞎扯一大段对话出来，但现在他没这功夫。
    ——[七印呢？你能联系上他吗？]
    [不能。]
    [……]七印联系不上，七环不能离开，难道只有他自己上了？
    七暗一边把万界那边的情况发给七环，一边趁机思索了一下目前局势，紧接着道：[我现在就去启动星核，根据万界遗留的灵魂信息强行锁定坐标，你继续留守神柱。]
    七环：[你一个人……需要我通知其他人吗？]
    现在她提都没提这种做法是否违规，特殊情况特殊行事，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还纠结所谓“规定”——那不是尽职负责，那叫吃里扒外！
    规定是为了维持深红之星论坛的秩序而设的，论坛是为了扩张影响力寻找赤王之子而创的。
    孰轻孰重还用吗？
    [通知所有核心个体，本部其它事就交给你了。]
    [我明白。]
    七暗没有再费时间和她作更多交流，当即开始执行搜救强人的一切操作。
    索引定位跃迁……一气呵成。
    不计代价的话，没有谁能挡住深红的入侵。
    此刻的诸天还未意识到自己的“网友”已经冲过来了，他正面临着被队友作出来的危机。
    ——要不是乌尔雅脑子一抽非要挑衅，他们也不至于到这么坑爹的境地。
    易澜和临烨却同时发觉到冥冥之中的某种信息：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检索他们的存在。
    艾希拦下其他气愤的地球人，目光凝视着一脸尴尬笑的衔尾蛇少女，又从她脸上往后移，直到定格在诸天身上。
    “你们有离开的方法？”他问道，“这里将有什么危险？”
    两个问题，询问者看起来心平气和，像是问了一句“知道死的感觉吗？”一样平和。
    诸天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回答道：“我们的确有脱离这里的方法，但你应该看得出来——失败了。”
    他看了眼装不存在的乌尔雅。
    “至于危险……”诸天望向感应中空间出现波动的方位，“真正的异域光，已经在这个世界出现了。”
    不再是无思想无智慧的光因个体，而是真正的异域光。
    那些横行在多元宇宙的……光因生命！
    艾希注意到他的眼神，顺着看过去——那是，已被污染的站点12的方向。
    难道出事了？
    的确出事了。
    莎莎包裹在密封手套下的手掌全是汗水，而控制室的其他人比她情况更糟。
    赫尔，这个曾经的逐暗者队长，竟然在重度污染区脱下了全套防护服！
    不，甚至不能是脱下的。
    特种材质制造的服装像是被无形之火灼烧着，缓缓融化消逝，露出内里清晰的人形。
    不是以往光因化后不定形的光源体，赫尔此刻呈现出与平时几无差别的模样。
    除了他身上那种让人感到有些刺目的“高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常年接触不到光线的瞳孔颜色浅白到近乎透明，然而当这双眼睛精准锁定监控方向看过来时，控制室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抹无法言喻的明悟。
    以往教育与认知累积下来的警惕与恐惧，如烈日下的冰雪一般轻易消融。
    哪怕处于物质环境极大丰富的净化区，这里人类的精神确实极度匮乏的。
    艰难维持的秩序表象之下，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冰冷现实。
    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早在知晓自身并非“真实”人类的那一刻就已经毁灭。
    他们沿着被旁人划定出的轨道发展至今，并且从未超出过“那人”的掌控。
    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虚假的种族，虚假的文明，虚假的自我……
    明明并非人类，却被强行冠以“人类”之名……
    如果能够一直活在虚假之中也不错，那为什么又要让他们遭遇这样的灾难？
    为什么要解揭开真相？
    为什么会是他们？
    就这样，依靠着无法理解的异界技术，在独立的空间中苟延残喘着，真的好吗？
    他们的未来，真的还有希望吗？
    这样拼劲一切地拖延下去，又能得到什么？
    所谓的人类……到底该把什么养育？又该把什么留下？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继续坚持？”
    “赫……赫尔？”恍惚的问句中，莎莎不由唤出曾经同伴的名字。
    他看起来和以往所知的“光因感染”个体完全不一样，会不会……
    对了！这样罕见的个例，怎么也应该保留下来才对！赫尔身为抗性最高的逐暗者，怎么可能……
    “为什么还要继续……我们……还在坚持什么呢？”
    耳畔听见的话语击碎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想法。
    ——“在这样看不到光的地狱中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赫尔，或者那个拥有赫尔面目的不知名存在并没有张口话，但清晰的声音却毫无阻碍地传达给每一个看见“光”的人。
    ——“无数次想要放弃，却被心中的底线拉回来，那种给予你们坚持理由的东西，是叫做‘求生欲’吧。”
    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
    在稳定家庭关系已经不复存在的现在，大多数人生来就没有父母，也不知晓亲人。
    他们只是被制造出来的人类。
    用基因工程与生化技术，制造出来的人类。
    由本身被强自扭曲为人类的这个文明，为了补充跌至文明维续底线的人口数量，从而制造出来的人类。
    都生命的本能是繁衍与杀戮，是为了延续基因。
    那么文明的本能，就是为了延续模因吧……
    哪怕已经处于死亡边缘，也要将“人类”这个名字，将自己被引导者诞生出的文化——延续下去。
    不顾一切地延续下去！
    基因想要求生，于是诞生了生命。
    模因想要求生，于是诞生了文明。
    ——“但仔细想想，那真的是你的想法吗？”
    ——“肉体想要活下去，而灵魂的愿望是什么？”
    莎莎果断发出了空间放逐指令，趁着自己还能做到这一点的时候。
    无意识的机械忠实地执行着控制者的命令，但它随即就停下了。
    第九区的主管及时制止了这条指令。
    这个通过了重重心理检定才被选上的男人，此刻的神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得有道理，我们这么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赫尔自身的例子，已经证明即使被光因感染，也可以能保持理智。
    就像是他们最开始以为还原化只是单纯的变异一样，会不会光因化也有着更加深层的内因？
    起来——那些变成光消失的人类，最后真的是死亡了吗？
    无法确定。
    只是他们假定其死亡了而已。
    那些地球人“异域光”的信息时，他们也都听见了。
    如果光因化只是换一种生存方法，以这样高的牺牲代价进行抵抗，值得吗？
    莎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凝滞了，她几乎不敢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如果……不！没有如果！
    什么都不能确定！什么都不该改变！
    她应该按照标准程序来执行，只要是疑似被感染个体，全部都应被放弃！
    人类已经再没有余地用来换取教训了。
    ——“其实你也在犹豫，不是么？莎莎。”
    赫尔……
    ——“感情与理智冲突的感觉很难受吧，那为什么不放弃其中一个？”
    放弃……什么？
    ——“理性是客观知觉聚合而成的具象逻辑，情感却是主观意志发起的抽象回路。莎莎，你觉得呢？”
    理性、情感，我……
    ——“肉体与现实太过沉重，为什么不放灵魂自由？”
    灵魂……这种东西……
    存在吗？
    不存在吗？
    ——“那么默念文字的时候，用的声音是谁的？”
    她似乎听到了赫尔的轻笑声，和过去很多年的一模一样。
    “愿意和我一起去往光之彼岸吗？”
    脱离这个禁锢灵魂的生命牢笼。
    【1、我愿意。
    2、不行……不……应该是……
    3、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