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5章 惊变

    夜晚，城堡大厅。
    产自温德霍姆的上品鲸油烛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餐桌上方华丽的水晶灯折射下，将整个大厅映照得灯火辉煌。
    炉的柴在熊熊燃烧着，红色的火苗翻腾跳动，一如沉浸在游吟诗人华美乐章中，载歌载舞的男女一般。
    兰斯端起酒杯，不时沉默的抿上一口，和周围欢乐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他此刻正坐在副座上，望着大厅里正在歌舞的人群，指间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心中的不安随着音符的激昂变得越来越强。
    银刃城堡的卡罗勒斯伯爵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
    兰斯不得而知。
    但舞池中那些看似放浪形骸的骑士，礼服下偶尔闪过的金属光泽却令他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想做什么？”
    兰斯看向主座上方开怀畅饮的伯爵，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招了招手示意安排这场晚宴的沃尔特管家过来。
    “怎么，我们亲爱的兰斯大人还安排了什么助兴节目吗？”卡罗勒斯伯爵注意到他的动作，用戏谑的眼神看向他，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伯爵大人您笑了。”兰斯不得不恭敬的回应。
    无论如何，在彻底撕破脸之前，他得维持着贵族间该有的体面。
    “您可是对这场晚宴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他举起酒杯，遥敬道。
    “不满？”卡罗勒斯伯爵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示意音乐停下，待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过来，才大声道：“银刃城堡的勇士们，斯托克家的兰斯大人问你们，还需要来点什么？”
    “酒！酒！酒！”
    “漂亮的娘们！”
    “再来一只烤乳猪！”
    骑士们大声起哄道，声音嘈杂。
    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卡罗勒斯伯爵脸色有点难看，他用力锤了几下桌子，发出‘嘭嘭’的声响。
    “你们是哪里人！”他怒吼道。
    “北境人！”
    “你们渴望的是什么？！”
    “荣耀？！”
    “那你们来告诉我们亲爱的兰斯大人，我们想要什么！”
    “战斗！”
    卡罗勒斯伯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名骑士见机推开怀中的女人，朝着兰斯走了过来。
    “兰斯大人，早就听斯托克家族的战士英勇无畏，是瑞文斯顿王国的中流砥柱，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您的家传战技？”他语气恭敬的朝兰斯发起挑战。
    “喔！喔！决斗！决斗！”剩下的骑士们大声起哄，手中的酒杯磕得桌子‘嘭嘭’乱响。
    兰斯皱起眉头看向周围，一般这种时候总有渴望荣耀的侍卫会挺身而出，替自己的大人维护脸面，可他打量一圈，周围的侍卫们却故意视而不见的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就连往日尽职尽责的侍卫队长也不见了踪影。
    唯一熟悉的老管家沃尔特一手捂住胸口，鬓角原本被梳笼得一丝不苟的银丝湿哒哒的垂下来，正颤颤巍巍的拿起手帕擦拭着额间冒出的冷汗。
    “他怎么敢？！卡罗勒斯！”
    脑海中各种思绪纠缠，兰斯深深的望了一眼这名骑士，点了点头。
    “喔！喔！”
    “干翻他！卡洛斯！”
    “捅他的屁股！听他母亲是个**！或许他也一样！”
    在污言秽语的哄笑声中接过侍从递来的长剑，沉甸甸的手感顿时让兰斯心安了许多。
    “卡罗勒斯？你是想背叛瑞文斯顿！和斯托克家族开战吗？！”
    他缓缓拔出长剑，指着主座上的伯爵厉声喝问道。
    “哦？兰斯大人怎么会这么想？不过是一个渴望荣誉的孩子在向您讨教罢了。”卡罗勒斯伯爵一脸无辜的表情放下酒杯，将双腿抬起搁在餐桌上，戏虐的看向兰斯：“莫非您打算拒绝一名骑士的挑战？”
    “你！”兰斯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盯着他。
    北境人向来崇尚勇武，领主多是实力强大的战士，在瑞文斯顿，这个连国王都冲锋在前的国度，拒绝挑战可是懦夫的表现，是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辱。
    对方并没有发动什么，只是在合理的利用规则。质问那些来自斯托克家族的侍卫为何不挺身而出？连自己的侍卫都不认可自己还不嫌丢人的吗？兰斯看向周围跃跃欲试的骑士们，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死在公平的决斗中没人会有意见，只会令斯托克家族的荣耀蒙羞。
    老管家沃尔特可以证明这场决斗的公平公正公开，而游吟诗人则会将今晚发生的一切编成诗歌，在热闹的人群、酒馆中传唱开来。
    没人会记得失败者的下场，人们只会赞美胜利者的强大！
    “那便只有赢了么？或者...”兰斯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试图看清当前复杂的形式。
    “嘿，亲爱的兰斯大人，您这是害怕了吗？”卡罗勒斯伯爵嘲弄道：“不过也是，都斯托克家族的战士英勇无畏，可是您...兰斯·伊尔克特林，只是个私生子啊！”
    “哈哈哈哈哈！”骑士们附和着大笑起来。
    “卡罗勒斯，我不清楚是什么让你有了直面斯托克家族的勇气，甚至不明白你是阴谋的受益者还是受害者，我想告诉你的是...”兰斯无视了那些恶毒的语言，悲痛的大声呐喊道：“在我们还在为了某些利益而在这里进行无畏的争斗时，迷雾山的大军在‘预兆之狼’的带领下，极有可能已经血洗了莱恩镇，正在朝这里扑来！”
    他的眸子如鹰枭般环顾四周：“你们身为守卫王国的骑士，荣誉应该在战场上争取，而不是在这里朝自己人逞凶！迷雾山人已经...”
    “懦夫！”一声冷哼打断了兰斯热血激昂的发言。
    卡罗勒斯伯爵站了起来，魁梧的身形在烛光的映射下，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兰斯笼罩其中。
    “懦夫！”他厉声喝道。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喊叫？划开你华贵的礼服给我们瞧瞧你背上的伤口？在战场上临阵脱逃，抛下信任你的部下灰溜溜的跑回城堡，这就是你争取荣誉的方式吗？”卡罗勒斯伯爵‘嘭’的一脚将餐桌踹开，气势惊人的朝兰斯压迫过来。
    “迷雾山？你还打算欺瞒到什么时候？伊尔克特林的兰斯？”他近至兰斯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下巴浓密的胡须几乎要刺中兰斯的眼睛。
    “你被指控犯有叛国、背弃王国子民以及临阵脱逃的罪行！在此，我以军团长的名义宣布，解除你伊尔克特林驻军指挥官的身份！”卡罗勒斯伯爵脸色铁青，大声朝一旁的骑士们吩咐道：“既然我们亲爱的兰斯大人像个娘们一样畏惧了决斗，那就动手把他给我抓起来！”
    “唰唰唰！”一片拔剑的声音响起。
    骑士们冷笑着看向兰斯，纷纷推开怀中的女人，不再隐藏的解开衣袍，露出里边精致的锁子甲。
    好在作为家族安排的城堡护卫队，背叛斯托克的代价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起的，此刻哪怕这些卫兵内心深处有些看不起自家大人在战场上逃跑的行径，但依然不得不拔剑为他而战。
    “唔...”
    突然间几声闷哼传来，却是一些背叛者乘机控制住了身边曾经的同伴，长剑果断且狠戾的透过胸膛。
    鲜血顺着剑锋低在地上，那些无辜的卫兵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胸口处冒出来的剑尖，随即不甘的被推倒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抽搐不停。
    “混蛋！你们想干什么！”一名守卫惊恐的大喝道。
    这些余下的城堡守卫们惊呆了，他们纷纷和周围的袍泽拉开距离，相互之间戒备起来，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还有没有背叛者暗藏其间。
    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尽管不知道缘由，但对于斯托克家族护卫队之间的内讧，卡罗勒斯伯爵内心深处是喜闻乐见的，不过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拿下兰斯·伊尔克特林！”背叛者们挥舞着长剑扑了过来。
    “保护兰斯·伊尔克特林！”伯爵果断改变了命令。
    一旦兰斯未经王国审判便被杀死在这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斯托克家族可不会管什么辩解，到时候无论政治上的扯皮亦或家族之间的内斗，都是不的麻烦，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引发一场内战！
    斯托克家族有这个资格！
    作为瑞文斯顿权势仅次于国王的存在，哪怕死的仅仅是个私生子也不行，家族的荣誉和尊严可容不得任何形式上的侵犯。
    伯爵一把掐住一个背叛者的喉咙，将他举至半空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留几个活口！”他大声怒吼道。
    背叛者们果断的掏出几把精致的手弩，扣动扳机。
    “噗噗噗！”
    弩箭钉在木质桌板上的闷响传来。
    好在伯爵此刻正好站在兰斯边上，在发觉那些人的动作之后，便瞬间抗起一块桌板，高大魁梧的身形恰好将其挡在了后方。否则如此近距离的攒射下，兰斯怕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子，看来你惹麻烦本事还真不赖！”伯爵盯着那些穿透一层厚厚木板的弩箭，有些后怕的道：“这可是萨里昂的军用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