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谈判

    黄叶巷，是中京城南，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巷。
    在中京城这样的地方，或者包括中京城在内的天下很多地方，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规矩都适用。
    黄叶巷的普通，最关键的就是居住在其中的人，非常普通。
    巷子中的居民，大多都是中京城中的土著，做着点生意或者干着些苦命活计，但因为有着祖宅，有个安身立命之地，日子倒也勉强过得去。
    这样的地方，平静得就如一潭死水，在中京府衙的治安管理中，都甚少提及和关注。
    黄叶巷的巷口，有一户人家。
    家中一家三口，男的平日里出门做些帮忙送货的活计，女的在家做些纺织缝补之类的事儿，二人共同养育一个女儿，一家人过得清贫而安然。
    齐政和田七，此刻就站在这户人家之前，脑海中回想起黄叶巷街坊四邻关于这家人的介绍，心绪颇有几分复杂。
    在齐政的示意下，田七上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以这家人的地位，院门之上是没有门环的。
    指关节叩在木质院门上，声音沉闷又有力。
    片刻等待之后，门内响起细微的脚步声，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映入二人的眼帘。
    对方的身躯隔绝了狭窄门缝之后的世界，沉默而防备的眼神，看向田七和他身后的齐政。
    齐政微笑道：“窦元，我来自卫王府，也来自中京府衙，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报酬都好，我们可以聊聊吗？”
    窦元的眉头瞬间皱紧，眸中神色，如风暴刮过的海面，潮涨潮，阴晴不定。
    看着窦元的神情，齐政的心头长出了一口气。
    苍天保佑，他赌对了。
    他抖了抖袖子，摊开空荡荡的双手，“你可以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窦元依旧没有话，但就在这时，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在一旁响起，“爹爹，他们是谁啊？”
    窦元的脸上，瞬间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露出温馨的笑容，“他们是爹爹的朋友。”
    丫头歪着脑袋打量了田七和齐政一眼，“朋友应该请他们吃好吃的呀！”
    窦元微笑点头道：“囡囡得对，爹爹这就请他们去吃好吃的。”
    他看着齐政，“稍等。”
    齐政点头，“好。”
    看着窦元转身走进房间，田七扭头看着齐政，目光充满了询问，仿佛在：不怕他跑了？
    齐政微笑摇了摇头。
    果然，很快，窦元走了出来，朝着齐政点了点头，“走吧。”
    齐政开口道：“这是你的地盘，你找个地方，我贸然来访，所以我给钱。”
    窦元闻言顿住脚步，诧异地看着齐政，因为在他看来，齐政是来抓他的，这一行的目的地应该是中京府衙才对。
    齐政轻声道：“走吧。”
    窦元便做主，寻了个在黄叶巷附近还算高档的酒楼。
    瞧见衣衫老旧的窦元，酒楼的厮原是爱答不理的，但等他的目光看向窦元身后的齐政和田七时，脸上便立刻开出了热情的花，麻溜地按照要求给齐政他们安排了一个雅间，伺候好了茶水。
    齐政让田七站在门口以防有人偷听，而后便看着与他隔桌而坐的窦元，轻声道：“看得出来，尊夫人是个贤惠的，将令嫒照顾得很好。”
    窦元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就想问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政道：“卫王殿下可以给尊夫人安排一个轻松又有钱的活计，供给食宿，她可以将令嫒带在身边抚育。如果她们不愿意离开现在的住处，我们也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做些安排，保证她们不会被欺负，更不会因为你而陷入什么风言风语。”
    “作为代价，你需要到中京府衙自首，而后我们会将卷宗保密，你也不会关押在中京府衙，而是直接关进百骑司的牢狱中。这样也不会让你的妻女知晓此事。”
    窦元皱眉道：“你在些什么？我又没犯事，为什么要去自首？”
    齐政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直接找到你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窦元的眼睛，“你更应该知道，我将你关押进百骑司，又是什么意思。”
    窦元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心头升起无数个念头。
    为什么他能找到自己？
    为什么他会出现？
    为什么他会要求自己去自首？
    如果自己不照办，迎来的又将是什么后果？
    想来想去，他无奈地发现，听从眼前这个少年的安排，似乎是自己最好的出路。
    既能保全妻女，又不会暴露身份，同时关押在百骑司，也能方便自己脱身。
    至于被抓这个事，在作案之前，隋统领就已经跟他讲过的，他也有心理准备。
    “我要怎么相信你？”窦元开口问道。
    早有准备的齐政从怀中取出卫王的腰牌，以及中京府衙的文书，“你若再不信，我就只有请你去中京府衙看看了。”
    “我信你，我答应你。”窦元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便给出了确定的答复。
    齐政笑着点头，“后日下午申时，我在中京府衙等你。你有两天的时间，去跟你的妻女铺垫。”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窦元，“为了让她们更相信，拿着。”
    窦元想了想，将银票接过。
    齐政看着窦元的动作，彻底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此案绝对与百骑司有关，甚至赃物都在百骑司的控制下，否则窦元是看不起这点银钱的。
    而窦元看着银票上那一百两的面额，也彻底明白，对方真的知晓实情，否则不会拿这区区一百两来交给自己这个盗窃金额高达十万两之巨的连环飞贼。
    敲定了这些，齐政却没直接离开，而是道：“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已经承认了身份，窦元也没扭捏，点头道：“请讲。”
    齐政看着窦元，“我需要知道，你在户部尚书魏奇山的府邸之中，到底偷走了什么？”
    窦元只是稍作迟疑，便开口道：“他书房里有一个暗格，暗格中，我拿走了两百万两银票，和一摞地契。”
    齐政追问道：“这些东西在哪儿？”
    窦元摇头道：“你既然知道些事情，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齐政心头了然，笑着点头，“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下。不过，我希望你到时候自首的时候，只在魏府偷来了这些东西。”
    着他又递过去一张纸条。
    窦元接过一看，忍不住皱起眉头，“为何？”
    齐政道：“这些东西，我留着有更大的用处。”
    窦元很想问一句什么用处比一位户部尚书还大，但以他的身份，出那样的话，就太过了。
    虽然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上没上称，自然是两种境遇。
    他开口道：“我思量好了，如何联系你？”
    齐政想了想，指着门外的田七，“明日晚间，他会在这儿等你，你告诉他便是。”
    窦元点头，再无疑问。
    “那我们到时再见。”
    齐政当即起身，朝着窦元伸出手掌。
    窦元与他击掌为誓，“后日申时，中京府衙见。”
    “这顿饭钱我结了，打包带回去吧，我很喜欢令嫒那句话，请她吃点好吃的。”
    “谢谢。”
    “不客气。”
    当走出酒楼，田七迟疑道：“公子不怕他跑了？”
    齐政笑着道：“如果他真的是飞贼，我当然怕，可他是一个另类的飞贼，他不会跑，他背后的人也不会让他跑。”
    完他朝田七眨了眨眼，“更何况我又不会那么自大，让人悄悄盯着他呢！”
    田七哈哈一笑，“公子思虑周全，在下多嘴了。”
    齐政摇头道：“这个嘴还是很有必要多的，人不可能永远都能算尽各方面。”
    一路回到卫王府，齐政找到了卫王。
    “殿下，你可以入宫了。”
    卫王闻言精神一振，“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就按照咱们好的法子来就行了，相信陛下能够理解的。”
    皇宫，御书房。
    天德帝倚在榻上，昏昏欲睡。
    童瑞的声音在一旁轻轻响起，“陛下，陛下？”
    天德帝眼睛都没睁，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百骑司隋统领求见。”
    天德帝缓缓睁眼，“让他进来。”
    当百骑司统领隋枫走入，天德帝轻轻挥了挥手，童瑞便识趣地带着其余人走了出去，而后亲自把守在门口。
    “何事？”
    “陛下，中京府衙找到了窦元。”
    天德帝眉头一皱，颇为不悦，“朕与你吩咐的是待十日将近才给他们透露些消息。”
    隋枫也是一脸无奈，“陛下，是卫王殿下的人自己找到的，微臣并未有过任何提示。”
    天德帝闻言一怔，缓缓坐起，“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