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他也配？

    仲春御苑，海棠初绽。
    “娘亲！看澈儿掏到了什么！”
    稚嫩的嗓音穿透花影，惊起枝头雀鸟。
    云芷蓦然抬头，只见百年梧桐虬枝间，一个的身影正摇摇欲坠，手中还举着一枚青壳鸟蛋。
    她的心骤然揪紧。
    “澈儿，危险，还不赶紧下来！”
    萧澈浑然不觉险，仍在枝头雀跃:“娘亲，澈儿厉害不？澈儿要给爹爹看——”
    话音未，脚下一滑，的身子骤然跌！
    “澈儿！”云芷失声惊呼。
    电光火石间，一道玄色身影犹如鬼魅般掠至，稳稳接住坠下的孩提。
    日光透过交错的树杈，在那人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墨色缂金蟒纹锦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金冠束发，露出俊美凌厉的五官，一双狭长的凤眸冷冽深沉。
    亦如当年的风姿，令她沉迷。
    时间凝滞。
    云芷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人将她的澈儿放下地，动作间袖口微卷，露出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形状，她闭着眼都能描摹。
    是三年前，她亲手拿发簪刺下的。
    周围的宫人惶恐，纷纷恭敬行礼:“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
    萧澈地后不但不惧，反而兴奋的拽住那人的衣服:“你是叔叔吗？叔叔好厉害，你刚才飞过来的样子，比我父王的守卫还厉害！”
    男人唇角扯出一抹冷诮的弧度。
    “是吗。”
    声线低沉，如碎玉投冰，寒意彻骨。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岁之大，而云芷嫁入东宫，也正好三年。
    也就是，她当年和他在一起时，就已然和那人发生了关系。
    云芷终于回神，几步上前将萧澈拽到身后，声线微厉。
    “澈儿，不得无礼，要称摄政王殿下。”
    她垂着眸，目光在他腰间玉佩的盘龙纹样上，不敢直视。
    三年了。
    整整三年，她从未想过还会再见他。
    而那个曾经她云府最低贱的马奴，如今也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圣上流在外二十年的皇子。
    “你他叫什么？”男人漆黑的眼底瞬间凝结成冰。
    “我叫萧澈呀！”萧澈话音清脆：“娘亲，澈是清澈见底的澈！”
    “澈儿。”萧墨寒几乎是从唇齿间碾磨出两个字：“澄澈明镜，心如琉璃，他也配？”
    云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他记得，他竟然还记得。
    以前，她依偎在他怀里时，曾希望以后他们的孩子心性澄澈，明朗如琉璃。
    他当时还笑着吻她，都好，只要是她取得就好。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犹如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王爷笑了，就是个名字而已。”
    云芷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儿无状，冲撞了王爷，还望殿下海涵。”
    萧墨寒看向眼前这个女人，眸色沉得骇人。
    “太子妃多礼了。”男人嗓音低沉，眸中皆是冷冽嘲讽:“世子天真活泼，颇有其母当年风范，何罪之有？”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云芷晃了下神。
    冷不防的想起了几年前少年环抱她时温润的模样。
    只是眼下，曾经温柔的令人沉溺的凤眸，此刻只透着令人胆寒的冷。
    云指指尖掐进掌心:“殿下凯旋，妾身未及恭贺，北疆大捷，实乃国之幸事。”
    空气静默间，头顶传来一声凛冽的低嗤。
    “分内之事。”男人轻飘飘的开口，语气既凉薄又讽刺:“倒是太子妃，三年不见，风姿更胜往昔，东宫的水土，果然养人。”
    这话淬着毒，云芷只觉得脊背发寒。
    他总是这样，气定神闲的出一些令人愤懑的话，可偏偏她又无法反驳。
    “殿下笑了。”
    萧墨寒冷笑:“今晚宫中设宴，太子妃可一定要准时到场，也好让我好好瞻仰一下东宫的家风。”
    云芷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又很快松开。
    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缓:“殿下盛情，妾身与太子定然准时赴宴。”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男人紧攥拳头的声响。
    僵持的瞬间，萧墨寒突然笑了起来，阴恻恻地，令人心惊。
    随后攸然转身，玄色衣袍在春风中扬起利的弧度，带起一阵凛冽寒意。
    知道那高挺的身影消失在花木深处，云芷才松了口气。
    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痕。
    “娘亲，你怎么了？”萧澈仰着脸，担忧地拽她衣袖:“你的脸色好白，是不是澈儿让娘亲不开心了？”
    云芷蹲下身，将他拥入怀中，用力的抱紧。
    “澈儿，你以后定要离那位摄政王远些，知道了吗？”
    “为什么？”萧澈不解地问:“叔叔刚才救了澈儿，他是好人呀。”
    云芷看着他和萧墨寒有七分相似的脸蛋，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她抿唇，语气严厉了几分:“娘亲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萧澈最怕她生气了，忙道:“娘亲不要生气，澈儿听话，澈儿以后一定离叔叔远一些。”
    云芷揉了揉他的发顶，正要离开，皇后的贴身宫女来报。
    “见过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去昭阳宫一趟。”
    云芷深吸一口气，颔首。
    当今皇后是她姑母，但素日里来与她并不算太过亲厚。
    如今萧墨寒颇得圣宠，东宫颇有败之迹。
    若是萧瞻被废，东宫一派恐怕以后都要仰人鼻息而活，云皇后岂会坐以待毙。
    此时召见，怕是另有所图。
    云芷虽不愿去，但碍于权势，也只能跟着去了昭阳宫。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走后，不远处的假山后，那金冠男子正目光阴鸷的锁着她，眸中翻滚着克制的惊涛骇浪。
    ——
    到了昭阳宫，云芷径直上了白玉阶，屈膝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云皇后手拂着一匹水蓝色云锦，笑容亲和:“瞧瞧这料子，本宫一看就知适合你，今日你便带回去吧。”
    云芷垂眸:“谢母后厚爱。”
    良久，上方的人才又缓缓开口:
    “见到萧墨寒了？”
    云芷心中一紧，轻轻点头。
    云皇后轻轻撇着茶盏中的浮沫，意味不明的问:“后悔吗，当初逼着你嫁入东宫。”
    这话问的猝不及防。
    云芷先是一愣，随后摇头:“不悔，太子待儿臣极好，儿臣感激不尽。”
    云皇后审视着她，随后嘴角缓缓上翘:“你知道就好。”
    不过须臾，只听她又道:“这萧墨寒虽是柳贵妃所生，又自流在外未曾在陛下身边长大，但北疆一战，竟真让他立住了脚，如今还得了摄政王的位置。”
    “如今他凯旋归来，权势滔天，而瞻儿又仁厚，怕是……”
    话未完，但云芷已明白其中深意。
    柳贵妃和云皇后是宿敌，萧瞻和萧墨寒也只会是对手。
    朝堂之争，从来你死我活。
    只是这番话，缘何要对她？
    云皇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巧玉瓶，塞入云芷手中:“今晚宫宴，你想办法让萧墨寒饮下此物。”
    云芷指尖猛的一颤:“母后，这是……”
    “不过是让他安分些的东西。”
    云皇后的声音像裹着玉般温润，但细品，却格外的冷硬森寒。
    “他不倒，倒的就是太子，是你，是澈哥儿，你想清楚了。”
    “况且，这件事你来做，对他来也能是一件解脱，不然……若是换做旁人，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听出她话里得威胁。云芷唇色淡了几分。
    她攥进那冰凉的瓶，只觉得有千斤重。
    走出昭阳宫时，脚步有些虚浮。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嗓音。
    “芷儿。”
    云芷身形微顿，缓缓转身。
    只见太子萧瞻正站在海棠树下，一身月白常服，眉眼温和的望着她。
    阳光透过花枝在他身上洒下斑驳光影，恍若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