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讨回欠款

    寿安堂。
    老夫人端坐在紫颤木的扶手椅上，脸上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心腹大管家周妈妈正在躬着身子轻声回话。
    “老夫人，都查清楚了。三姐水的地方，石头有松动，石头上的那几缕丝线，也同三姐今天所穿的衣服上的一致。”
    “二姐的香囊球，奴婢也仔细查验过了，”她把证物都放到老夫人眼前的桌子上，“系绳是齐口崩断的，应该是大力拉扯下来的。”
    老夫人转着手里的念珠，若有所思。
    “还有三姐的，二姐掰开她的手指又把她推下去，二姐死活不认，当时四姐和丫鬟都跑去求救周围没有别的人，无法查证……”
    “这个秀姐儿，平时挺机灵的，居然被三丫头摆了一道……”老夫人拿起那个香囊球，在手里捏紧，“待会儿传我的话，秀姐儿禁足三个月，抄写《女戒》百遍，跟着二姐的丫鬟，打二十板子！”
    “是”周妈妈又禀报对仆妇的审问结果。
    “那王婆子，她女婿在二夫人的陪嫁铺子里当个管事。死咬着是救人，不承认把三姐往水里按！”
    “一个婆子，”苏老夫人闭上眼，良久才，“连同她一家子，都发卖了吧！”
    周妈妈再次垂首应是。
    她以为老夫人没事了，想离开时，老夫人意味不明地又问了一句“大夫那边怎么？”
    周妈妈连忙回答：“二姐没有大碍，三姐那边有些严重，大夫是寒气入体，有些神魂不稳，都开了安神的方子。”
    “惊吓？”老夫人拨动念珠的手顿了顿，“你瞧着她像是真受了惊吓的模样?”
    周妈妈谨慎地道：“三姐上岸时，脸色是极其难看的，身子也抖得厉害。不过老奴瞧着她眼神清亮，话中气十足，冷静地很！”
    她感叹着：“三姐退婚时表现的真是大气！”
    老夫人沉默片刻，眼皮抬了抬，淡淡道：“这三丫头往日里咋咋呼呼，嗓门子比谁都大，一天经历两个劫难，要是学会用脑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周妈妈不敢轻易接话，只能低头听着。
    幸亏老夫人不再多。
    三房院子精致，丫鬟们没有一个敢大声话的。
    苏瑾此时正在享受着母亲无微不至地关怀。
    林氏在苏瑾房间检查一圈，又吩咐自己的两个丫鬟。
    “青黛，去厨房吩咐再熬些姜汤。”
    “丹霞，你再去检查一下窗户，莫让凉风灌进来。”
    两个丫鬟被打发走了，林氏又左右看看，“春桃，春桃跑哪去了……”
    “夫人，我在呢！”春桃着急忙慌跑进院子，到屋门口轻手轻脚的迈步进来。
    低眉顺眼站到一边。
    林氏已经坐到苏瑾床边，又絮絮叨叨起来。
    “瑾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都怪陈淮安那个忘恩负义的!还有府里那些个黑心肝的，下这等毒手，若不是老天保佑，咱娘俩不定就见不着了”
    “母亲，女儿没有大碍了，您莫要担心。”
    三房现在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还是先让母亲去收欠款吧！
    “瑾儿，也不是娘你，你今天太冲动了，那姓陈的如今是举人老爷，别人巴结还来不及，你直接跟他讨债，会不会让他怀恨在心！不得这水，就是他让人干的呢！”
    苏瑾觉得也有这个可能。
    “再那银钱，他如果赖着不还，我们还能去告官不成？”
    苏瑾半躺在床上。
    语气平静。
    “母亲，正是因为他现在是举人，才更怕名声。
    忘恩负义，欠债不还这些，传出去他就别想有前途了。这钱，他不敢不给！”
    “母亲，您可以去祖母面前诉苦，就怕这事传扬出去，害的整个苏家都被外人指指点点。我们苏家养了个白眼狼，还拿他没有办法。祖母为了家族声誉，必然会管。”
    “您还可以让大伯母也帮忙话，大伯母帮祖母分管中馈，最看不得自家吃亏，您只需要暗示一下，这钱如果能要回来，就拿出一部分填补公中一些用度。”
    从记忆中看林氏是耿直怕麻烦的性格。让她去讨债这种事情是做不好的。如果苏瑾亲自去讨，容易人口实，退婚水讨债，名声可能就彻底没了。
    她要借助家族力量。
    “母亲，我们讨的不是钱，是为了咱们以后得面子和安宁。不能让外面的人觉得咱们软弱可欺，谁都能来踩一脚。”
    林氏被女儿的感染。
    “好，娘都听你的！”
    苏瑾目光在站在屋内的丫鬟身上，对林氏:“这次水之事，多亏了春桃机灵。”
    这个名字春桃的丫鬟，约莫八九岁，圆脸大眼，脸蛋白里透红，的确有些像个熟透的桃子。
    她听到苏瑾夸她，立刻走上前道:
    “姐就不要夸奴婢了，如果奴婢老实跟着您，您就不会被人推到水里了！”
    “二姐心思太狠毒了，平时挤兑咱们倒是罢了，这次竟然还想害人……”
    春桃性子直率。。
    “奴婢刚才听二姐被禁足三个月，罚抄书一百遍一个字都不许错，老夫人要亲自检查呢！”
    春桃得眉飞色舞。
    “二姐的丫鬟青杏被打了二十板子。王婆子一家都被发卖了。老夫人处置真是公道，心疼我们三姐。”
    林氏才明白，怪不得刚才不见春桃，原来是打听消息去了。
    等春桃完了，林氏冷起脸道：
    “春桃，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跟着姐的时候要跟紧了，这次老夫人没罚，瑾儿又夸了你，我就不罚你了。再有下次，打三十板子发卖出去。”
    春桃的笑脸立刻垮了下去。
    跪在地上保证道：“是，三太太。以后姐向东我向东，姐向西我向西，姐抬脚我抬脚，姐转身我转身……”
    “别贫嘴了”林氏叹了口气。
    “好了，起来吧。”
    苏瑾问道：“春桃，你二姐姐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难道她想嫁给陈淮安?”
    春桃歪头想了半天，摇头不知道。
    苏瑾也没指望别人能想到原因。
    从老太太的处置来看，如果她没有当场苏云秀不想让她爬上来，可能那位二姐不会受到惩罚。
    苏云秀被禁足至少第一个敌人暂时不会蹦跶了。
    这府中有没有第二个还难。
    老太太雷厉风行的处理手段也让苏瑾认识到一点，她不能表现的太突出了，如果跟以前判若两人，这个考核任务可能就真是个死局了。
    林氏见苏瑾睡着，安排夏橙和春桃不可离开姐房间左右，带着丫鬟离开。
    苏瑾躺了大约一个时辰就醒了，正在继续思考她的商业帝国规划，外面又有轻微的响动。
    “姐，老夫人那边的珊瑚姐姐来了，送了些点心来。”
    苏瑾睁眼，老夫人这是表达慰问来了？
    她并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快请珊瑚姐姐进来。”她对夏橙。
    帘子再响，珊瑚走了进来。
    她穿着淡青色比甲，举止得体，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三姐可好些了？老夫人惦记着您的身体，特地让人新做了荷花酥，送来给您压压惊。”
    这个丫鬟不止体面，还会话。
    “劳烦祖母挂心了，辛苦珊瑚姐姐跑这一趟”苏瑾声音里带着几分虚弱，“我已经没有大碍。”
    她的目光在荷花酥上，轻声道：“这点心做得真精巧，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尤其这尖尖上点的胭脂色，配着玉白色的酥皮，倒是比真荷花还多了几分趣味。”
    苏瑾平时宅斗没少看，随便捞一句用用倒是很得心应手。
    她没有感谢祖母的赏赐，只是挑了个点心的颜色夸了夸。
    珊瑚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丝，快的几乎察觉不到。
    她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见到过主子们接到赏赐时的各种反应，三姐的反应太平淡了。
    珊瑚面上不显，笑着答：“三姐眼光真好，这是厨房新来的点心师傅的手艺，是江南的新式样呢！”
    苏瑾露出个虚弱的笑，不再多什么，夏橙很有眼色的拿盘子接下点心。
    珊瑚又了几句“三姐好生休养”的场面话，便告辞离开。
    苏瑾因着凉受惊在房间里躺了三天。
    三天后，林氏给她带来好消息。
    她按照苏瑾的话语在老夫人和大伯母面前都诉了苦，老夫人把大伯父叫过去交代一番。大伯母更是直接就让管家带着账目和家丁，拜访了住在县学附近客栈的陈淮安。
    当时客栈里有不少人，管家声音洪亮的把陈淮安欠苏府的银子账目念出来，这位新晋举人老爷羞臊的不行，当场东拼西凑凑足了二百八十两，还差七两要拿玉佩抵债，管家大方的零头免了没有收。
    欠款要回之后林氏只收了一百八十两，一百两上交补贴给家里。
    苏瑾点点头。
    管家和林氏都处理的不错。
    讨债这事没等三爷苏文博回来就完美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