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父亲七岁了

    简简单单的开头，就如一个女儿拿着父亲写的日记在阅读，没有任何复杂的技巧在里面。
    但就是这样毫无技巧的演唱，却让人失了神。
    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好多人，现在，都静静的看着电视机，静静的听张靓影‘读’父亲写的散文诗。
    当听到“明天我要去邻居家再借点钱，孩子哭了一整天呐，闹着要吃饼干”这几句，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一幕，即使没经历过，也似曾相识。
    那些一起在家看比赛的父女、父子，彼此之间沉默不语，不敢看一眼对方，怕忍不住情绪失控。
    有的女儿躲进厕所或者卧室，强忍着泪水，却仍然偷偷靠在门边，听着张靓颖的深情演唱。
    有的儿子故意岔开话题，跟老父亲聊起了工作或学业。
    那些出门在外上班的女儿、儿子，想到远隔千里的父亲，一个人在出租屋默默地流泪。
    “我的父亲，他现在应该七岁了吧……”
    “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今年过年不管赚不赚到钱，一定回家！”
    “张靓影，本来不是很喜欢你，但你这首歌让我对你改观很大，你绝对是个好姑娘。”
    “……”
    成都。
    张靓影的母亲坐在麻将桌前，思绪飞到了1998年以前，那时候，老张还在，家里很幸福，靓影还是个有父亲的孩子。
    麻将停了，三桌麻友和旁观的邻里们，都静静的看向电视，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电视机里传来的歌声。
    每个人的心绪，好像都飞到了他们经历过的，那些遥远的过去。
    不知不觉间，张贵英已经泪流满面，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看着女儿抱着话筒演唱的模样，心里头百般滋味。
    ……
    为何有如此多的感同身受？
    其实，除了情感的羁绊，就是经济的问题！
    2005年的中国，无数人处在温饱线上，好几亿人没有脱贫，工资几百块一个月的比比皆是。
    借钱，是这个时代，很多父亲做过的一件寻常事情。
    今天你借给我，明日你有困难我再借给你，兜里的那点钢镚在亲朋邻里之间兜兜转转，一年又一年，大家的兜里却总也鼓不起来。
    此外。
    歌词中出现的庄稼、露天电影、缝纫机、女儿哭着要吃饼干等意向，都是绝大多数普通人所经历的生活。
    真实，所以感动。
    此时此刻。
    舞台上。
    张靓影还在唱着朴实无华的歌词，配上她感情质朴、至深、至切的演唱，让整首歌的透着浓浓的怀念的味道。
    “主歌唱完了，副歌，副歌要来了！”
    “啊啊啊……”
    “张靓影！！！”
    ……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而我的父亲已经变成，相框里的影子”
    “……”
    嗡的一声，一种头皮发麻的情绪在蔓延、在激荡，在演播厅、在客厅快速传开。
    无论是主持人、评委、凉粉，还是另外7个选手和35位大众评审，所有人都被歌声震撼到了。
    “歌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我原以为歌就是娱乐的东西，但没想到，歌曲和流传千古的文字一样，都有跨越时空的力量。”
    “歌词绝了，太牛了。”
    “张靓影不拿冠军，芒果台可以直接倒闭了。”
    “这首歌一出来，今晚谁还能和她掰手腕？”
    “……”
    这一段副歌，张靓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一丝呐喊，就像沉香手中的开山神斧，劈开了大家心理最后一道防线。
    肉眼可见的地方，每个人都神色煎熬。
    心底的那种情绪控制不住的涌上来，尽管在努力克制，但神经的传导没法抑制，有些观众面部的肌肉都开始抽搐。
    特别是那些经历过歌词描述的生活的观众，泪水夺眶而出，父亲的影子仿佛就在她们眼前。
    就连一些叛逆期的少男少女们，想到父亲对他们默默的付出，都忍不住眼泪。
    这首歌，就像冬夜里父亲做的那一碗热气腾腾的夜宵，在你加班到半夜，独自拖着疲倦身体回到清冷出租屋时，它突然的出现在你面前。
    寂静的深夜里……
    你闻了一下，勾起了无穷的回忆。
    你尝了一口，就像在和父亲对话。
    你喝了口汤，瞬间明白了父亲肩上的压力。
    “副歌太牛了啊，这旋律，这歌词，真的让人想哭。”
    “这歌太好哭了。”
    “刚才那一段直接封神！”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今晚两首歌，同一个味道，靓颖有心了，还没出专辑就知道歌曲的风格要统一。”
    “……”
    评委席上，何炅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身体不太好，每每想到这里，何炅都担心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而他正在主持节目回不去，那得是多么大的遗憾！
    不能想！
    不要想！
    何炅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吐出一口气，缓缓地平复心情，可张靓影沙哑的歌声让他无法充耳不闻。
    旁边的夏青不停的擦着眼泪，本就很感性的她，早就哭成了泪人——她想到了爷爷奶奶。
    至于李相和汪晗，二人也都沉默不语。
    这一刻他俩心灵受到的震撼比《送别》强太多了。
    ……
    “一九九八年，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破身体去年，病的快破灭”
    “女儿扎着马尾辫，跑进了校园”
    “可是她最近，有点担忧，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
    “我变成了一张旧相片”
    “那时的女儿一定会美得很惊艳”
    “有个爱她的男人，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这些，我却不忍看她一眼”
    “……”
    唱到这里，张靓影的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了双眼，她只能隐约看见台下有个男孩站在那。
    他就是歌词里唱到的要来娶我的男人吗？
    对啊！
    一定是他。
    因为这歌词都是他写的，他怎么会不娶呢？
    以后，如果我能举办演唱会，我一定要当着几万观众的面，向他求婚！
    ……
    与此同时。
    听众的心再次被歌声刺痛。
    一句句歌词是那么的有画面感，一位生病父亲的形象活生生的在歌词里出现。
    那是一种看不到女儿长大、工作、结婚的不舍和无奈。
    最后一段副歌，现场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跟着旋律摇晃着手中的应援棒。
    其他选手，也都百般复杂的注视着张靓影，实力的鸿沟让她们提不起任何竞争的想法。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变成，相框上的影子”
    音乐，戛然而止。
    ……
    原曲歌词结束后，音乐是缓缓地幕，但沈青觉得，只有戛然而止才更让人失神。
    李相红着眼眶走上舞台，递给张靓影几张纸巾，靓影擦干净眼泪，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
    可能你的父亲不会写散文诗，也不会写日记，他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多少，但他为了你，翻烂了人生的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