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明师兄

    七月正是酷暑，阳光炙烤下的大地散发着似是食物被煎烤熟了的味道，刺激着行走在路上的人直欲扑倒在大街上。
    五台山上，香客云集，随处便可以看到一位位满脸虔诚的人儿手持着香火，跪倒在柔软的蒲团上，跟头顶金光闪闪的神仙菩萨们倾诉着衷肠。
    一位位大光头光头，挂着念珠，双手合十，满是慈悲的脸上，似乎在为一位位苦难的人儿祈福，怜悯。
    所有的慈悲与不忍通过那百转千回的菩萨心肠，最终，却是化为一声叹息，阿弥……那个陀佛……
    明丢了道袍，弃了道冠，穿上了新手衣，悠哉悠哉的往山门走去。
    方才踏入山门，便有一位光头迎了上来，这光头不过七八九岁的年纪，却是披着袈裟，烫着戒疤，双手合十，脆生生的道上一声阿弥陀佛，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刻在这张格外稚嫩的脸上，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光头睁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朝着明行了一礼，“明师兄，师弟在此恭候师兄多时了。”
    明觉得有趣，便上前调笑道，“光头，我有头发，你是光头，怎么能叫我师兄呢？”
    光头似乎被这个不问今生，不求来世的问题给难住，手苦恼的挠了挠光头，支支吾吾了半晌方才答道，“修行之路，岂能只看外表？”
    明大笑，“不看外表，为何这寺庙中却尽是光头？”
    周围大光头，虔诚香客无不朝着明怒目而视，光头急的涨红了脸，手噌噌噌的挠着发亮的光头，终于灵光一闪，答道，“修行之路，岂可无规矩路数？”
    明微笑不语，光头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两句话里的自相矛盾，挠着光头的手愈发急促，眼看就要冒出火星来，却是再想不出对策。
    一位大了好几号的中年大光头再也看不下去，一步踏出，朝着明怒斥道，“庙宇之内，岂可心怀不敬？”
    明却是底气十足，怡然不惧，长袖一甩，反斥道，“我与师弟探讨佛法，正到妙处，为何不敬？师兄蛮横跳将进来，于庙宇之内，大声喧哗，心可为敬？我无欲无求，与菩萨罗汉无瓜无葛，何须相敬！”
    周围大大光头香客无不一片哗然，群情激愤。
    “此子胆敢玷辱我佛！是为大不敬！”
    “佛虽无量，却也容不下如此异类。”
    “我佛门净地，何时受过此等大辱？”
    ……
    眼看一堆群情激愤的大光头就要将明淹没，之前那位光头却是尖叫了一声，“主持有令，命我带明师兄前去见他，诸位师兄师叔师伯，不可阻之！”
    在一群大光头的怒目之下，光头低着头，红着脸，捏着衣角，在前方为明带路，看那扭扭捏捏的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肯罢休。
    明却是满脸的坦然，悠悠的跟在光头的身后，兴致勃勃的与一位位怒目金刚对视，不时垫一下脚，数一数面前的光头上有几颗戒疤，觉得少了，便摇摇头，咂咂嘴，觉得多了，便故意漏数几颗。
    大光头无不愈发愤恨，双目喷火，自发团团围在一起，跟在明身后，看那架势，倘若不是明要去觐见主持，早已被围攻致死了。
    终于，行至一座殿外，光头弯腰道了声请，带头往殿内走去。
    明挑衅般的回过头来朝着身后众光头挥了挥手，微微一笑，信步朝着殿内走去，众光头愈发愤慨，却是再不敢大声吵闹，只是在殿外十数步，立成数排，将殿门团团围住。
    殿内，明抬起头四处望去，只见罗汉林立，宝相森严，气度非凡。
    静下心来再细细望去，温暖柔和的烛光下，初看时不近人情的怒目里竟仿佛带上了丝丝柔意。
    走至尽头，一座分外高大的金光佛像耸立正中，手结法印，挺着肚腩，正咧着嘴憨笑。
    佛像下方，摆着供桌，供桌上摆着贡品香火。
    再下方，一座蒲团上，一位身披红色袈裟，一手持佛珠，一手敲着木鱼的白眉老僧缓缓睁开了双眼。
    光头如负重释的朝着白眉老僧行了一礼，脆生生道，“启禀主持，明师兄已经带到。”
    白眉老僧仿佛早已尽知山门前的荒唐之事，挂满了慈悲怜悯的脸上却是毫无违和的带着丝丝威严，“罚你抄写金刚经百遍，下去吧。”
    光头似乎早已料到了此次处罚，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心甘情愿的道了声是，转过身来，方才在脸上流露出几分委屈不满。
    光头壮着胆子白了明一眼，见明恶狠狠的瞪来，却是不敢再与明对视，连忙低下头往殿外走去，脸上的委屈愈发消散不去了。
    白眉老僧收了木鱼，双手合十，朝着明道了声阿弥陀佛。
    明不再乖张浪荡，双手合十，朝着白眉老僧还了一礼，抬起头，脸上竟亦是挂满了慈悲的笑。
    白眉老僧露出苦笑，“施主可是为求长生而来？我佛家虽不比道家精通长生之法，却也略懂些佛法，万千藏书尽在藏经阁中，施主可自行参悟。”
    明眉头一挑，“主持莫非已知我在道家之事？那群牛鼻子的至宝秘籍已被我窃去，遂得贼称，更是被痛打一顿，逐下山来，主持如此大度，不怕我将你们的藏经阁盗个干干净净？”
    白眉老僧摇头苦笑，“施主乃人中龙凤，岂肯为人所不耻之事？我佛家虽陋，却与施主有缘，便是藏书尽被施主盗去，却也是心甘情愿。”
    明闻言又是眉头一挑，撸起袖管，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主持此话当真？”
    白眉老僧连忙起身将明拉住，脸上苦涩愈浓，“施主！今天下大乱，我佛门虽有心救世，奈何尽是资质愚钝，不堪大任之辈，还请施主高抬贵手……”
    明微微一笑，大手一挥，一把搂住主持的肩膀，“主持莫要误会，此次五台山之行，只求长生，绝无池祸佛门净地之意，主持可懂？”
    白眉老僧拎起袈裟擦了擦汗，“我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