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年又一年（四）

    在如此嘈杂和喧嚣中，向园竟然睡着了。
    瞬间，程浩突然觉得世界一片安静。
    大脑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隔音层，你能隐隐听见那些喧哗，它就在你的身后，可是你的世界是安静的。
    他走过去，将园轻轻抱起来。
    她睡得很沉，睫毛低低的垂着，随着呼吸起伏。
    他知道，每次她累极了的时候，都会睡得这样沉，好像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三个人走在巷的石板路上，程浩背后背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向园。
    向园匀净的呼吸，吹着他的耳畔。
    薛澄双手插兜，一路上只过一句：“我来背会儿吧？”
    程浩摇摇头了句：“她不沉。”他就没有强求。
    从刚才的繁乱嘈杂中走出来，这些车站后街的巷显得特别静，这种静就像针一般直接扎在骨髓里。
    从来都没有觉得静原来可以表现的这么具体。
    这些紧邻火车站的街，房子一般都是居民私搭乱建的，年头也长了，地面上总是流淌着一种污浊的水渍。
    家家的煤炉升起炊烟带着一种煤炭和木柴特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让这种静谧显得越发绵长。
    二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很久。
    街边三五成群的孩子，都仰头看着他们。
    这两个人真的是太出挑了，他们仿佛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里不是他们的世界，而他们的世界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窥见一丝端倪。
    ****
    向园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乘务员的铁路公寓里。
    她不由有些犯晕，自己记得和程浩，薛澄去庙会了啊？
    跟她一屋的李姓姑娘不由笑她：“你是让他们背回来了，收拾收拾，该上车了！”
    园一看时间，赶紧收拾东西，先别管那两个主去哪里了。
    李告诉她，那两个人把她送回来后就走了，坐飞机回北京了。
    然后她使劲问园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大家议论半天了。
    其实火车从北京一出发，那两个人就向列车员打听向园在哪节车厢。
    因为他俩的摸样很特殊，所以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
    向园笑着敷衍道是普通朋友，碰巧遇上，但心里暗暗叫苦。
    要知道铁路系统的八卦可是传的跟提速一样快啊……
    ****
    果不其然，就在向园休假完毕从家里回来后，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她所在的这个地区。
    还有好事者，竟然跨着几个省，将电话打到这里询问。
    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
    这八卦传的简直是越来越没谱，把那两个人的好像不是地球人一般。
    向园暗自运气，早知道就该把那两个人提前轰下车，他俩简直太讨厌了。
    被问的不胜其烦的园终于爆发了：
    “我都了，就是上次请我们看舞剧的那个哥哥嘛，他和他一个表弟回老家就遇见了呗！”园用这样的谎言敷衍着。
    大家知道问不出什么，而且关于绯闻的传言也的确是有夸大其词之嫌，于是就放过园一马。
    只有赵剑灵猜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声笑道：“你可真能胡编！”
    向园瞪圆眼睛，声威胁：“不知道什么叫人艰不拆吗？你就那么喜欢揭穿我吗？”
    剑灵捂着嘴乐着冲她做鬼脸。
    园问起肖晴的情况，剑灵叹了口气肖晴过年没有回家，她父母都过来了。
    苏鑫因为新年期间工作特别忙，就把照顾肖晴的任务交给她和苏平了。
    园“哦”了一声，然后去厨房给肖晴炖骨头汤。
    只有剑灵知道，有些事她谁也没。
    不能，也没法。
    那还是年前的时候，肖晴去复查，然后住在医院。
    赵剑灵给她炖了汤去给她送饭。
    走到病房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笑声，那门虚掩着露着一条缝。
    原来是苏平正坐在病床边跟肖晴话，还给她削着苹果。
    很久都没有看见苏平这个样子了，他笑得眼角都起了鱼尾纹，一边一边比划。
    肖晴也大笑着，脸上洋溢的都是快乐。
    真的是很久没有看见苏平这个样子了。
    其实苏平是一个很喜欢搞怪的人，总是喜欢模仿一些品演员的言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可是自从跟自己在一起，剑灵真的是几乎没有见过他笑得这样开心过。
    好像每次跟自己在一起，他都会有很大压力，都会变得很严肃，而且也跟自己没什么话。
    肖晴旁边的病床住着的一位老太太，也被苏平逗得哈哈直乐。
    然后还道：“丫头，你对象性格真好！”
    弄得肖晴这个脸红。她赶紧解释，却越解释越乱。
    赵剑灵低下头，默默地从门口走开，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将保温桶抱在怀里。
    这样是不是就能暖和一点？
    心里突然觉得好冷，那种冷还带着一种苦涩，好像将冰冻的青柿子硬塞进她的心里，苦涩而寒冷的让她想哭。
    可是，她还是宁愿相信自己的多心了。
    她只能这样静静的坐着，装作什么都不想。
    苏平出来，看见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赵剑灵不由一愣，突然觉得很尴尬。
    剑灵抬起头，笑着：“我给肖晴送饭来了。”
    素萍很局促地站在原地，想解释什么。
    赵剑灵却很大方的笑道：“苏鑫现在工作忙，不能来照顾肖晴，我们做哥哥姐姐的，帮他的忙是应该的！”
    然后拍拍苏平的手臂：“你等我！”就转身走进病房。
    苏平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一种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过完正月十五，田盼盼也开学了。
    不过听她过年跟家里大吵一架，然后一个人背着包回单身宿舍，打电话跟钟原大哭。
    钟原只好把她接回家。
    前阵子田局长都来了，吓得大家以为局里要检查工作，后来才知道他是来看女儿的。
    盼盼终于勇敢地开口表达了自己不想去相亲，没想到田局长只是摸摸她的头，笑着：“这就对了么，你一直都默默接受着爸爸妈妈的安排，可是你也必需要学会拒绝一些东西。我一直在等着有一天，你能学会不，我想那时候，你就长大了。”
    田盼盼趴在爸爸的怀里放声大哭，原来拒绝别人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原来真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