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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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家人口简单，安老爷子和安老夫人只有安晟铭和安婉茹两个孩子，安晟铭娶了林氏，也只生了一个英姐。
    安景润作为养子生活在安家，一直以来孑然一身，不曾婚娶。
    这么说来，诺大的安家，也不过六个主子，如今来了沈陵容，众人十分欣喜。
    直到沈陵容见完礼，安晟铭也不曾出现。
    沈陵容心中始终挂念着孙妈妈，便问道：“不知大舅舅现在何处，孙妈妈如何了？”
    说到孙妈妈，欢乐的氛围瞬间停滞。
    安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方才见到孙妈妈的时候，她的整颗心就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膛坠着，几乎要掉下来。
    那是她两个孩子的奶妈妈，是他们安家的亲人，十年来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最让她心如刀绞的是，这么多年，他们丝毫没有想到，孙妈妈可能还活着。
    这种亏欠令她如坠冰窖，从心顶凉到了脚尖。
    “孙妈妈回来后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安大夫给孙妈妈诊了脉，开了药，如今你舅舅正在一旁守着。”
    林氏见老夫人心中悲痛，便回答了沈陵容。
    “安大夫怎么说，孙妈妈她……”
    沈陵容眉头紧蹙，心头满是担忧。
    林氏温柔的面庞纠结在一起，露出几分不忍，“安大夫说，孙妈妈吃了太多苦头，身体几乎被掏空了，只能将养着。”
    沈陵容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如破碎的蝉翼。
    这么说，孙妈妈已经药石无医了。
    “容儿想去看看孙妈妈。”
    “一起去吧。”
    安老爷子面色微沉，不怒自威。
    众人皆站了起来，沈陵容忙上前扶了老夫人，一群人去了安素院。
    方进了院子，一股浓郁的药味飘散开来，沈陵容抬眼便见屋门口架着一个小灶，一个小丫头正不错眼地盯着灶上的药罐子。
    听到人声，小丫头转过头来，见家里的主子们都过来了，忙站起来行礼。
    “不用多礼，药看好了第一要紧。”安老夫人忙抬手制止。
    小丫头慌乱地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屋里的人应是听到了声音，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是一个面白无须，青衣长袍的先生，看起来五十岁的模样，一脸和气。
    “子夫，如何？”
    安老爷子大踏步向前，背部挺拔似青松，言语间与眼前的先生十分熟悉。
    “这位便是府上的大夫，医术是极好的，和老爷子是多年好友了。”林氏轻声在沈陵容身边解释道。
    沈陵容十分感念林氏的贴心，轻轻点了点头。
    安大夫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凝重，“不太好。”
    虽然从林氏口中已经听说了，但是听大夫这般笃定，沈陵容的心还是往下一沉。
    “先进去看看刘妈妈。”
    老夫人轻轻握了握沈陵容的手，眼里透着湿热，朝里走去。
    因是不能着风，屋里的窗户闭得严严实实的，透出一股压抑。
    沈陵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低着头不说话。
    “晟儿。”安老夫人唤了一声。
    安晟铭身子猛地一震，急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这才转过身来。
    “娘……”声音微颤，透着脆弱。
    只听得这一声，沈陵容眼前骤然升起迷迷蒙蒙的雾气。
    安晟铭那么刚强的一个男人，此时却无助得像一个孩子。
    安老夫人走上前去，在床边轻轻坐下。
    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瘦弱的身躯掩盖在柔和的被子下，几乎看不出起伏。
    “阿朱，苦了你了。”
    老夫人抓起孙妈妈瘦骨嶙峋的手，一句“阿朱”便牵起久远延绵的心事，视线凝眸处，一片潮湿，透着温热。
    当年生安晟铭的时候，她奶水不足，府上寻了许多奶妈妈，最后留下了阿朱。
    等到生婉娘的时候，阿朱正好生完孩子不久，奶水充足。
    婉娘那孩子嘴挑，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阿朱帮了她大忙。
    这么些年下来，阿朱对自己两个孩子有多好，她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就是亲生孩子也不为过。
    婉娘出嫁的时候，阿朱不放心，更是跟着去做了管事妈妈，连自己的孩子都见得少了。
    这般恩情，她还未曾报答，如今阿朱受尽苦头，若不是容儿，她甚至不知阿朱还活在人世。
    只要想到这些年来阿朱的经历，她就觉得心头扎了针似的，直疼到她发颤。
    “老夫人，药来了。”
    林氏捧着碗走上前来。
    “我来吧。”
    安老夫人伸出手欲接过药碗，林氏马上退了一步，“娘，您最近身子骨也不大好，还是让媳妇来吧。”
    老夫人坚持地摇了摇头，“好孩子，将碗给我吧，这是我欠阿朱的。”
    林氏心知老夫人心头自责，想了想，将碗递了上去。
    老夫人轻轻吹了吹，将第一匙递到了孙妈妈嘴边，轻轻一压，孙妈妈便微微长开了嘴，将药吞了下去。
    老夫人脸上现出一分欣喜，忙接了第二匙。
    “好！能喝药就好。”
    安老爷子和安大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众人身后，见孙妈妈并不抗拒喝药，安大夫便叫了一声好。
    沈陵容眼前微微一亮，期盼地问道：“安大夫，这样下去孙妈妈能好吗？”
    安大夫沉吟了一会，慎重地说道：“病人求生的意志非常强烈，一般人若是陷入她这般境地，莫说十年，只怕五年都熬不过来。”
    “如今她不仅熬了过来，如今还能主动配合入药，若是仔细将养，应是还能多活几年。”
    “只盼阿朱苦尽甘来，能让我们安家补偿一二。”
    老夫人眼角晶莹，眼泪几乎要滚落下来。
    “药方已开，记得稳妥照顾病人，老夫先去了。”
    安大夫朝安老爷子拱了拱手。
    他受安老爷子聘请，住在安家做起了府医，平日里却也自在。
    如今病人情况稳定，他倒能安心回去继续研读医书了。
    “子夫，我送你。”
    安老爷子送安大夫出了门。
    沈陵容望着二人的背影，突然忆起方才从包袱里拿出来的东西，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
    “安大夫请留步！”
    安大夫闻言转过身来，还未出言，安老爷子倒是率先开口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脸上的表情硬梆梆的，声音也是不咸不淡的，但是如此急切地开口，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关切。
    沈陵容抿嘴一笑，“祖父别担心，容儿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东西想让安大夫掌掌眼。”
    安老爷子表情一僵，别开脸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沈陵容心中暗暗好笑，从袖口取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展开了，递到安大夫面前。
    “安大夫，您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安大夫原本不甚在意，眼神轻轻一瞥，却蓦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