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婷婷而立

    我抵达锦江酒店104时，发布会刚刚开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会场的舞台上用抑扬顿挫的音调、幽默诙谐的语言滔滔不绝地为发布会致词。
    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笑容和顺，和蔼可亲，一双韩国男明星般的单眼皮和挺直的高鼻梁，凸显他的英俊潇洒。
    难道——他就是传闻中上任五年换了二十几个女秘书的——向总？
    变态狂的男人就是这幅模样？
    俊俏些了吧！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很低的声音，男人甲压着嗓子：“钟总不愧是哈佛毕业，口才一流、才思敏捷。”
    男人乙声音冷漠：“钟总祖籍是徐州，正所谓——江东才子多才俊，不然向总怎会每次都让钟总替他出席这种重要的场合。”
    明明是赞扬的话，可是那话里有话的音调，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
    而我也从他们短暂的对话中得知，讲话的男人并不是秋实的老总——向羽，而是副总——钟立伟。
    于是我竖起了我的鱼耳朵仔细聆听，希望此次行动能不虚此行，虽然我知道蓝妮并没有对我报什么希望，可是我却希望能给她带回一些东西，哪怕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八卦，也算对得起蓝妮给我打扮了一个下午所耗费的时间。
    男人甲：“话是没错，可毕竟是这么重要的场合，来了这么多市领导，还有这么多家媒体，他应该亲自来的。”
    我在心里摸了摸下巴，又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他”一定是指向羽。
    男人乙：“他这个人，就是这么个冷淡的性子，公开的场合几乎不出现，平时去办公室也只坐专用电梯，弄得连公司的很多员工都没见过他。”
    男人甲：“是啊！他的低调，正好反衬了台上的那位，真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
    男人乙：“好了，别了。”
    我偷偷地瞥了一眼那两个男人，他们看起来都四十多岁，穿得西装革履，他们谈话的内容，再一次加深了向羽在我心中的印象，他的性格一定稳重而内敛，这让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他一定擅长冷眼旁观，却能洞悉一切，他一定有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眼睛里时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锐利到可以看穿你的皮肉，读解你的思绪，而他一定为人严肃，不苟言笑，这也正吻合了蓝妮对他的评价；而那两个男人似乎对台上这位副总钟立伟颇有微词，不知他是真的长袖善舞，还是遭人妒忌，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得一点儿没错。
    讲话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就进入到产品介绍的环节，这个环节大约又进行了半个时，然后是记者问答时间，记者的问题古怪而犀利，可是钟立伟却始终神态卓然，回答得游刃有余，这充分证明了一件事，不管他是不是长袖善舞，总之，他绝对机智敏捷、才华横溢。
    不过，至于那究竟是一款什么狗屁产品，我压根没有听到，因为从中午到现在，我只吃了两块饼干，此时我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眼前女人们白花花的手臂和大腿，在我眼中已然变成了一根根粗壮的火腿，所以，我只巴巴地盼望着宴会早点儿开始。
    宴会终于开始了，是西餐自助式的，服务生们推着推车，很快就填满了铺着雪白餐布的桌子，我端着一个最大号的餐盘，奔波在几个餐台之间，大吃特吃，不亦乐乎。
    我今天无需顾及形象，因为我今天穿成这个样子，即使是那天见过我的秋实研究员，也一定认不出我，而我今天的任务就是见机行事，如果没有“机”，那么我今天就无需行事，所以，能够听个墙角，顺便吃一顿大餐，我的收获也算圆满。
    突然，一个隐蔽的角里，我看见了一个身材微胖、头发稀疏的身影。
    那个老头儿，那个老头儿——
    竟然是秋实化工的总经理秦顾，他此时正站在一个昏暗的角里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交谈着什么，而且看起来神态恭顺谦和，我只觉得身体里涌起一股狂热的躁动，我完全把哥哥的教诲抛到九霄云外。
    我想，或许我今天将不虚此行。
    我穿梭在人群中，匆匆地走了过去：“秦总，您——”那个“好”字，还含在我的嘴里，可是我却莫名其妙地被“恨天高她表妹”绊倒，整个人朝秦顾扑了过去，而可怜的秦顾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张牙舞爪，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握着酒杯，面目狰狞可憎的女人，饿虎扑食般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我觉得，秦顾真的很无辜。
    就这样，一大块红彤彤的草莓蛋糕，和一杯血淋淋的西瓜汁，毫不客气地从他的衬衫领口一直蔓延到西装上衣，再蔓延到他的裤子上，竟由上至下，无一幸免。
    而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就在我即将把秦顾压趴下的一瞬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大手，那只手竟一把搂住了我的腰，于是我的身体停在了秦顾身体上方十公分的位置，然后又被那只手稳稳地抱起。
    场面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秦顾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活像一只蹬腿的王八。
    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却站在一旁安然无恙，婷婷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