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觉醒

    这日午休时，大黑猫慵懒的睡在身边，仿佛知道快要分别了似的，特别粘我。而我像吸鸦片的老头子一样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再腾出一只手来给大黑猫挠下巴。这大黑猫倒是会享受，仰着脸，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把脸转来转去，请求360°全方位挠痒。看着大黑猫如此享受，我心里不禁一阵寞，以后怕是再也摸不到这样柔软的双下巴了，还自带一层皮草手感。
    “大黑猫啊大黑猫，你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跟着三个老年人，特别是我外公，那会吃不饱穿不暖的。你这一身膘，油光水滑的，可不知道养了多久，要是瘦了，那可太丑了！”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想象着大黑猫变成瘦子的样子，真是太丑了，太丑了！
    “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忽然冒出一句话！
    这话，听得真真切切，可房间里就我一个人！
    我吓得一骨碌坐起来，刚刚是谁在话？
    右手假装很自然的拉过被子，左手紧抓住枕头。心想要是遇到个什么鬼东西，总有个趁手的东西可以反击。眼睛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低下头，声问大黑猫：“你刚刚听见有人话了吗？”
    大黑猫一脸宛若智障的表情看着我：“你刚刚我丑？”
    我心里那个惊啊！大黑猫居然话了，她到底是人是鬼啊？
    “不是我会话，而是你能听懂我话而已。再则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就是只上了岁数的猫。”大黑猫懒洋洋的喵喵几声，打了个呵欠“困了，先睡了。”
    她睡了就真的睡了，下一秒就开始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留下一脸震惊的我。
    要不要告诉外婆她们，她们不会觉得我发烧烧坏脑子了吧，我有特异功能吗，还是大黑猫有特异功能？
    灵光一闪，顿感自己是智障，出去找狗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禹二哥家那只黄狗与我交情最好，找它试试。大人们这个点都在休息，我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悄悄来到禹二哥家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看来禹二哥因为上次的事，被收拾得够呛，中午都不准到院子里溜达了。
    我轻声唤着：“阿黄，阿黄...”只见一道黄色的影子如离弦之剑般从房子角里窜出来，整个扑到我身上，把我扑得人仰马翻。阿黄呜呜呜低声而又急促的叫着，屁股抡圆了摆着尾巴，舌头在我脸上身上手上舔来舔去，我双手稳住阿黄的脑袋，躺在地上问它：“阿黄，你会话吗？”
    “悦卿，悦卿，悦卿，你又来找我玩了，嗷嗷嗷，我好想你。”阿黄欢快的着。
    心里又惊又喜又兴奋，我果然能明白动物的意思！便问阿黄：“禹二哥去哪了？”结果阿黄一脸不解的看着我，脑袋歪来歪去似乎不太明白我的话。我一拍脑袋，傻啊！狗当然听不懂人话了，它又不是我！
    兴奋地跑回家，翻箱倒柜的找着家里的活物：苍蝇，蚊子，蜘蛛，蟑螂，甚至连池塘边的青蛙我都试了......却只能弱弱的感受到它们的情绪波动，想来这些动物太低级，并未进化出猫狗一类的灵智。
    这时大黑猫悠悠转醒，我高兴地逮住她，准备问个12345出来。她见我一脸兴奋，也不溜。镇定的蹲在地上对我：“你的天眼开了，你不知道？”“我知不知道不重要，关键你怎么知道？你还是不是只猫了？”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大黑猫聪明得不像话。
    “我不是只猫，难道还能是只狗不成？就你一天傻不拉几的，还要本尊去救你，以后少给我整事！本尊的身子骨快要熬不住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话露陷了，转身想跑。我也听出话里的不对劲，眼疾手快的抓住，逼问它：“你来救我？还一口一个本尊本尊的，我信你是只猫，我就是智障，快！你是谁。不然我让外婆断了你的肉食！”
    大黑猫被我按倒在地，无法动弹，眼神骨碌碌一转，认栽状道：“命可以不要，肉不能少。不吃饱，你让我怎么活？”“饶你狗命可以！”我一想不对，它是猫，便改口道：“饶你命可以，但你得把你的秘密一一道来，少了一个字都不行！”
    大黑猫倒也不反抗，只是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狡黠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情。接着慢悠悠道：“你知道那龙脉的事罢，我原是那龙脉处生长的一只青面狐狸，受天地间灵气的滋养，修炼出些道行，自你出生后，我算到你我命里有一段缘分，便守在你家附近，想等你长大，没想到遇见你妈拜的那和尚并未离开，一番打斗被他拿下，竟是要拿我去锤炼魂魄！命不该绝，赶巧一只黑猫路过，我便趁和尚不注意，遁入那黑猫体内沉睡，一来二去修行大损，也只能恐吓一下周围的猫猫狗狗，蛇鼠虫蚁。要起来，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因为你！所以今晚强烈要求加餐，加两块大肥肉我便考虑原谅你！”
    我看这大黑猫油嘴滑舌的，便想逗逗它：“哈哈，肥肉没有，黄金棍炒肉倒是有一盘，吃不吃？”
    “哪有你这样的，上次我好心救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却换不回两块肉。”大黑猫抱怨道。
    我一寻思，倒也是，便松手放了它：“加肉没问题，我的给你吃就是了，你有名字吗？”
    大黑猫一听有肉吃，眼珠子都发光了，完全没了之前高冷的架势，道：“我以前呢，伺候过一位主子，她那时唤我作当归。主子出事后，我流山野，做了一只野狐狸，便再也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大黑猫着着，眼神便黯淡了下去，好像很想念她那位老主子。
    “你若是条狗，一定是条好狗！”我没头脑的回了句，顿感情商匮乏，捂住了嘴巴。
    大黑猫，嗯，不对，是当归，并未接话，反而黯然神伤的走了。
    原来这黑猫体内藏匿的竟是一只青面狐狸，难怪这么多年来，这房子附近蛇鼠虫蚁都没有一只。
    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将老祖的无名书拿出来摩挲着，书页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泽，好似某种动物皮制成的，柔软有韧性，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只是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一时也无法看出什么精妙之处。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转眼就快完了，外婆絮絮叨叨的给我收拾着行李物品，嘱咐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生了什么病，该吃什么药，什么分量之类的。我心想完了，真把我当猪仔了！想起以前拿我练的那些针，到现在我屁股还疼！
    当归在那天过后也变得有点郁郁寡欢的，问它话它也爱理不理的。不过这几天我倒是发现了点规律：像当归这样有灵性，聪明点的，是可以跟它对话的。然而隔阿黄那种，就只能听他自言自语的点村里的猫狗密事。再往下，就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了，比如追着一只青蛙跑的时候，能感受它的紧张和恐惧，给鸭子喂食的时候，能感受它们的欢快满足。
    其实，能明白动物的喜怒哀乐也一件挺幸福的事，但我万万没想到这种能力在我去东北后，竟差点将酿成大祸……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临行的日子越来越近，外公外婆的话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舍不得我。外公甚至开始学做饭，想在我走的时候，做一顿好吃的给我送行，他可能是不想我走了……
    当归在我临走前一天，问我能不能带上它去东北。我也拿不定主意，坐在池塘边上正犹豫着，老祖在我身后幽幽的：“带上它吧，路上多个伴，也免得寂寞。”我回头，撞见老祖那张干巴巴凑在一起的脸，皱纹仿佛是用刻刀凿出来似的，眉毛也快要掉完了，下垂的眼皮遮住了一双坚毅的眼，这么多年的风霜雪雨给这个老人家带来了太多苦难，命运的转轮并没有因为老祖的善良就多加宽待与她，反而让她尝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这临到人生的终点更是要与亲人分别，命运与她何其不公！我心里捱不住的难过，转身给老祖一个大大的拥抱。
    该来的日子始终会到来，千钰在最后一天的早晨，早早的等在了家门口。看来外公的给我做饭是没办法实现了。千钰左手提着外婆给我收拾的行李，右手牵着我从家里往村口走，当归则沉沉的趴在我肩上，眯着眼，似在憩。我更是不敢回头看外公外婆和老祖，生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低着头，死死的控制住往下流的眼泪。
    走到村口，我一抬头竟看到禹二哥站在那柏树后，双眼红彤彤的看着我，也不话。此刻的我内心也百感交集，难受得不出话，由着千钰拉着我往前走。倒是肩膀上的当归轻声问道：“你不去跟你的禹二哥道个别吗？”我回头看了一眼柏树下的禹二哥，高大的树衬着孤单的人，显得这一幕更加伤感，无法，转过头决绝的走。却听见禹二哥在身后大声的冲我：“悦卿~你要常回来，我会在这柏树下等着你的。悦卿~悦卿~我~想~你！”“我也想你，禹二哥。”
    再也忍不住泪水，两眼模糊的走在千钰身后。的心灵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老祖所的命运轮转的残酷。
    此去一别，不知今生是否有缘再见，老祖曾无数次告诫我，要看淡这世上的情与念，那是烦恼的根源。只要他愿意，命运便会想尽办法利用你的感情与执念让你痛不欲生。最大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