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宇宙棋局

    …
    市区的欢笑声彻夜不息，远远传到纽约近郊的变种人学院。
    天上满天繁星，月色如勾，只听到夏虫低语，一片幽暗静谧。走廊中镭射眼与凤凰琴两人结伴而行，细心的检查完已经休息的学生宿舍，轻轻的关掉灯光，慢慢远去。
    两人走到院长办公室，黑暗中，查尔斯教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正全神贯注的面对着眼前的棋盘，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到来。
    黑白相间六十四格的棋盘上，棋子快速移动、厮杀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控制，凌厉的杀意从无声无息的战场中透出。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凝重与担忧。
    查尔斯自少年时候起就痴迷西洋象棋，其中王、后、车、马，各司其职，蕴含着无穷的世事哲理，导致西洋象棋在变种人学院中颇为风靡，广为流传。
    只是后来为了给学生做榜样，警惕玩物丧志，查尔斯反而远离了棋局，将之束于高阁。现在他一反常态，将自己关在办公室内，默默地对着棋局，心中的郁结与困惑，实在难以想象。
    凤凰琴眼睛一下子红了，开口道，眼神中有一丝疑惑，也有惊惶无措：“查尔斯，学生们都很担心你，有什么想跟我们的吗？”
    不同于追随查尔斯教授时间最长的镭射眼，琴是二战之后出生，没有经历过二战时期，因为变种人学生被强制征召服兵役而陷入低迷抑郁期的查尔斯。
    在琴的印象中，从两人认识的第一天起，查尔斯就一直是一个坚强而温和的领袖与智者，依靠出众的人格魅力，鼓舞激励着无数变种人，在黑暗中奋斗而不至于绝望。
    而如今，这根柱子摇摇欲坠。
    “先请坐！你们两过来看看这个棋局应该怎么下？”查尔斯轻声道。
    两人定睛望去，黑白相间的棋盘突然在眼前模糊起来，诡异的扩张放大，等两人回过神来，周围是一片空荡的宇宙虚空。
    冰冷，荒凉，浩大。
    虚空之中，赫然悬挂着两个巨大的星球，其中一个呈现水蓝色，正是人类的家园地球，另一端，足有地球七百倍大的土星，与地球遥遥相对。
    查尔斯教授在这个心灵世界中幻化出一个虚影，点头示意。两人也随之现出身形，琴的意识形象为一只挥舞燃烧之翼的凤凰，那是她灵魂中凤凰之力的化身。
    一旁镭射眼还保持着原来的人类外形，眼睛泛着红光，联通着“非爱因斯坦”的异空间。他的眼睛就是与这个空间连接的通道，此空间遍布一种类似光子的粒子，移动到现实空间后就具有动能，即形成红色光束。
    两个星球各伸出数十条细线，在浩瀚的虚空之中交缠。两人定睛一看，心中震怖，那是无数生物与宇宙战舰组成的太空军团，像蚂蚁一样，在宇宙中攀缘着、厮杀着。
    这不是一个层级的战争，不管是科技水平、工业制造实力、星球资源，还是强者的实力与数量，刚刚迈入星际文明的地球完全无法抗衡汹汹来袭的土星文明。
    战争无声，而惨烈！四处可见漂浮的尸体与战舰残骸。铺天盖地的太空垃圾，点缀着宇宙的寂静。
    战争的前期，不时有强者爆发，在一些局部战场取得胜利，但是这完全无法扭转整体的战局。
    直到地球集结了所有强者组成的斩首队伍，在土星军队前全军覆没，地球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战争的局势直转而下，变成一场单纯的屠杀。
    地球军队节节败退，铺天盖地的土星军队，在一个蓝色外皮长着巨形竖纹下巴的男子带领下，驶向地球，向地球发动最后的进攻。
    水蓝星在眼前炸成火花。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这就是地球未来即将面对的敌人吗？”镭射眼很颓然的坐在了地上，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之前的他，和凤凰琴一起无数次朝敌人发动攻击，用自己的强大异能为地球争取一线生机，然而这都没有意义。
    即使之前X战警也曾经利用学院中的虚拟训练场，模拟各种各样的情景来训练超能力的使用与彼此的合作。
    只有身处以星球为量级的文明战争之中，才真正意识到个人的力量与智慧，相比于宇宙与文明，都是如此渺而微不足道的。
    在刚刚的战争中，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不管他们做出怎样完美的应变，都无法扭转整体的战局。
    “这是第一万三千二十四次模拟，地球胜利的几率，是0。”查尔斯疲惫的看着局势的发展，情绪低。
    这场根据预见到的未来景象做的推演，翻来覆去，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失败，即使是意志坚强如他，再次面对眼前在火焰中死亡的人类，内心之中升腾而起的不是悲痛，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厌烦。
    因为在心底，他对这个世界，对人类的同情与责任心，正在慢慢的被连续的失败所消磨。
    就好比是，阻挡在眼前的是一座高山。
    而你所拥有的一切，强大的能力，坚强的意志，与理想，看似美好坚固，却始终力不从心。
    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前半场的意义，质疑自己的存在价值，但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心底，是一种虚无。
    “教授！？”
    凤凰琴突然呵斥了一声。
    查尔斯的灵魂体突然一抖，恍惚中一惊，思感往四周望去。
    心灵世界因为他的内心变化，原本五彩缤纷的颜色在渐渐消逝，只留下如黑白一样单调的颜色。
    像命运长河一样，无情，死寂！
    查尔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心底是一阵冰冷刺骨。
    被命运长河高维存在污染的结果中，死亡不是最可怕的，被污染，被控制，被改变，沦为其他存在的附属，这是任何一个强者都无法接受的梦魇。
    讽刺的是，这种高维对低维的污染与改变，甚至没有任何恶意，就好比是汽车刮起的风，把蚂蚁趴着的树叶从地上挪到假山之上，悄无声息，难以察觉。
    当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你曾经教导过我们，我们看到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我们觉得真实的世界。”凤凰琴看了看四周，道。
    “东方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法，西方也有潘多拉魔盒中珍藏着的希望。假如这是我们将要面临的未来，那么这个我们看到的未来中一定有被我们忽视的部分。只要找到这个缺失的拼图，我们也许就能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
    查尔斯心神一动，命运长河让他看见未来的画面，绝对不是无用功，那双击破时空的间隔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手，也很明显是个人类。
    人类的未来没有被终结，命运的走向中潜藏着被他忽视的变数。
    恍惚中看见的未来里，那一闪而逝的巨舰陡然出现在他的脑海，虚空中回荡起慷慨激昂的战歌，歌声隆隆作响，歌声震天动地。
    “前进！武士！战争号角已经吹响，赳赳武夫共赴血战！
    战斗！武士！从来就没有超级英雄，我们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进化！武士！让思想冲破牢笼，科武因纳威先终将要实现！
    胜利！武士！这是永恒的战争，科武光辉照遍寰宇！”
    “从来没有救世主，也没有超级英雄！”查尔斯目露嘲讽，笑中带泪。
    他们无数次兜兜转转殚精竭虑，想尽千方百计增强自身实力，到最后，才发现一直忽视了最广大的那部分叫做普通人类的力量。
    成千上万次的失败，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就好比是他一直讽刺万磁王对人类的蔑视，但他自己成立变种人学院，组建X战警，教导变种人合理利用自身超能力为社会做贡献，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对人类的轻视。
    过往的他，热爱族人，热带这个世界，却封闭自守，用所谓的爱将族人圈禁在一个孤独世界之中。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爱与和平。
    即使不断爆发变种人和人类之间冲突，他依然对两族之间根本矛盾视而不见，觉得这是那些倚仗自身能力做出违法乱纪事情的坏变种人和人类中的野心家的作为。
    只要打击这些变种人和人类中的野心家，两族就能友好的坐在一起，成为一个伐木累。
    凭借他和变种人的强大实力，足以在时局的变荡中保护好这个世界与人类。
    然而，敌人的强大超乎他的想象，这个真实宇宙中存在的，是难以想象的危险和毫无节制的武力。
    战争！疾病！科技！
    所谓的保护，其实是以爱的名义编织的牢笼，是阻碍变种人与人类融合的枷锁。
    解散X战警，加入六扇门联盟，推动变种人与人类社会的融合是他的选择。
    凭借着强大的心灵异能，他关注着每一个变种人的存在，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感觉到世界上存在的每一个变种人的情绪，欢乐与苦恼。
    但是这之后，暴风女与冰人，幻影猫与译码，甚至包括留守在学院中的凤凰琴，这些族人，开始受马修影响，表现出胆大妄为的举动，异想天开的思想，深深震撼到他。
    他尊重他们的选择，但内心无比困惑痛苦！所以他对凤凰琴带回来的“科武改造”的邀请，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让他能够看清楚。
    失败的痛苦，日日夜夜，在这灵魂最深处。
    PS1：读者大大们应该看出来了，本文是反超级英雄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