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踏歌

    有人可以替补?
    宫廷之中，歌舞中断，本就是大忌，不论如何，必须完成这场宴舞，哪怕没有领舞。
    如今天子开口，直言有人可以代替领舞，圣旨既出，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哪怕被指定的人并不愿意。
    乐府令闻言一喜，但面上却仍是心有余悸，颤颤道，“请皇上示下。”
    “苏荔。”君千玦淡淡开口，轻轻抛下一个名字，甚至连眼波都未动一动。
    然而，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似重锤狠狠砸在苏莉心口。
    少女抬眸，望向坐上男子，眸光隐动。
    “去罢，这便是补救之法。”天子的声音，漠然而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东西暖殿的贵族男女们，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少女，一阵唏嘘。
    女乐舞伶，白了，不过是供贵族“娱耳目，悦心意”的玩物。
    如今却令堂堂相国府千金……登台一舞……这个苏荔，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天子。
    苏莉低垂着头，墨眸阴沉，罚跪还不够，竟要令她代伶而舞——君千玦，何至于如此羞辱于她！
    早已回到席上的苏璎，看着跪在地上，气的发抖的美丽女子，心头大快。
    她的姐姐，不管是因为不善还是因为不愿，只要她敢拒绝，便是抗旨不遵。
    被羞辱，或者被治罪，今日，她的姐姐，难逃其一。
    亲昵倚着太皇太后的齐潇湘，更是毫不掩饰面上的愉悦，低声恨道，“哈，苏荔，你也有今天！”
    靠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勾了煊王不，还引的大哥出神，真是祸害！还是玦哥哥英明！
    甚至，连身周的贵女们也顾不上在君千玦面前搔首弄姿了，一个个的看着那个跪在殿上的女子，只觉畅快。
    粗鄙便是粗鄙，蠢笨便是蠢笨，样貌变了又怎么样，天子面前，还不是照样碰！
    “怎么，你不愿意?”君千玦虽然问的云淡风轻，但眸中密布的阴云，早已表明了他的不悦。
    年轻的大佑天子，执政十五年来，手段凌厉，虽无暴虐之心，却颇有乖戾冷酷之名。
    这一声问，令东暖殿几个原本对苏荔心生“怜惜”的青年，也熄了求情的心思。
    苏莉笔直的跪着，双手紧攥成拳。
    两年前，君玉晔令苏荔当街自掴，现如今，君千玦令她居宴而跪、代伶而舞，受人耻笑。
    好，好的很……
    少年缓缓抬头，却未看天子，而是直直朝高台望去。
    高台之上，因领舞受伤而被迫中断的长袖折腰舞，舞名《踏歌》。
    此舞乃流传千年的名舞，后世的人们，对其多有揣摩，还原度至少有八九成。
    最后，苏莉挺直身体，直直的凝视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嫣然一笑，“皇上指的明路，臣女叩谢尚来不及，焉有不从之理。”
    中断的乐声，又靡靡响了起来。
    踏歌词曰：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
    …………
    软语声声，柔媚万千。
    眉目绝丽的少女，在所有人的讶色之中，缓缓步上高台。
    那一袭曳地的蓝裙，在夜色下如一朵悲伤而倔强的鸢尾。
    浓情蜜意的词藻之下，或许，上演的终究只是一出断人心肠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