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难搞的小菊

    还是阿奶反应快些，问道：“菊是，今晚要跟曼睡一个铺？”
    “嗯。不止今晚，以后我住下来，都跟她睡！”
    曼无语了，却没作声，她现在只想菊肯拿碗，这样就可以开动了——本地农村规矩大，客人来家，主人表示敬重，通常要等客人上桌拿碗，用了第一筷子菜，其他人才会开始吃用。
    菊虽，她也是个客，不然阿奶怎么会那样下力气哄劝她吃饭，如果换曼做主，早不管她了。
    阿奶哄着：“先吃饭好吗？你看我们家现在宽宽的，好几个房间呢，床铺都有的，你愿意睡哪里都成！”
    菊很执拗：“别的房间我不喜欢，我喜欢她那间！”
    阿奶：“我的房间和曼的差不多，你要喜欢也可以睡我那间！”
    “不一样！她的房间东西全是新的！”
    阿奶：“……”
    曼忍无可忍：“睡个觉而已，又没不让你睡，还不吃饭了，又不是孩子，你至于吗？”
    菊猛地抬头，瞪住曼：“我要是不经过舅奶同意，你肯定不让我睡！”
    “谁的？”
    “你！”
    “我什么时候？”
    “就算没出口，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你自己想想：今天我进门到现在，你理我了吗？你话都不跟我讲，你就是讨厌我，不想我留下！更不会想我跟你睡！”
    曼：“……”
    果然乱棍能打死真武师，这个梁菊无理取闹的本领不一般呢，曼居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但她又不是真正的十一岁，还不至于跟个女孩计较，何况现在又饿得要命。
    “行了，你很聪明了，都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吃饭吧，吃完饭你随便，阿奶都了，家里这么多房间，你爱选哪间就哪间，好了吧？”
    阿奶没再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平平静静的。
    梁菊这才肯拿起饭碗，却也挺斯文客气，光吃白饭不挟菜，阿奶看不见，曼就做代表，第一筷子菜挟给梁菊，再给阿奶挟了几筷，然后开吃！
    吃完饭，阿奶和梁菊聊些家常话，了解她家里情况，通常亲戚往来的就总是这些话题。
    曼收拾完桌子去洗碗，顺便往灶膛里塞两根柴火烧一锅热水，以前曼在刘凤英和莫国强家，一年四季洗脸洗澡都用冷水，现在跟着阿奶，就算是大热天，阿奶也不赞成她用冷水洗澡，唠唠叨叨非让她用温水，女孩子不宜洗冷水澡，得用温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曼上辈子也不是白活那么多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夏天实在是太热，有时候也忍不住贪凉偷偷洗个冷水澡。
    该洗澡的时候，梁菊又犯倔：怎么劝都不肯洗，曼拿出新买的梳子、海鸥洗发水、上海牌香皂，还贡献了自己的新毛巾和韩大妈给的一套换洗衣裳，她就是不要洗！
    面对这么难搞的梁菊，曼实在没辙了，道：“现在又不是大冬天，天气热成这样，你白天出了不止一身汗吧？难受不难受啊？你不讲卫生，谁愿意跟你一起睡？”
    曼心里都想好了，要是这家伙再不肯洗澡，就由着她一个人睡，自己去和阿奶睡！
    阿奶也苦口婆心地又劝几句，梁菊看了曼一眼，绞着两手忸忸怩怩道：“我不要穿旧衣服，我想穿床头挂着的那套新衣！”
    莫曼：“……”
    那是我的新衣好不好？我都不舍得马上穿！
    阿奶断然拒绝：“那个不行！那是买给曼的，等开学了她要穿着去学校！”
    梁菊转着眼珠子看向阿奶：“舅奶，我奶了，让我来做你们的孙女，我以后就在这家里住，也要去上学！”
    阿奶淡淡的道：“我多谢你奶的好意，但是你爸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他们一定舍不得你。你以后得空，可以常来家玩。我自己有孙女，你看，曼是我的乖孙女，我们家有这个孙女就够了！”
    梁菊扁了扁嘴，似乎想哭：“我不想回家！家里屋子那样，才有两个房间，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加上爸妈，不够住，这里却白白空着这么多间房……回家，总有干不完的活，背这个那个弟弟妹妹，哥哥姐姐有新衣穿，我从来没有！”
    阿奶听了菊的话，没再什么，唯有叹息。
    曼更加不好吱声，因为就目前情形来看，她确实是很走运，得到了阿公阿奶的庇护和宠爱！
    她拿上辈子的自己跟梁菊做了比较，觉得梁菊虽然也辛苦，承受着贫穷，但还是不如自己可怜！毕竟梁菊有父母兄弟姐妹环绕在身边，都是彼此牵挂的亲人，她没有被遗弃、被踩踏，她还能保有属于她自己的个性，想自己想的，可以任性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而上辈子的曼哪里有这样的胆量和自信？她从被刘凤英践踏摧残，磨灭自尊，根本没有了自我！
    所以，莫曼没有资格怜悯梁菊，梁菊的忌妒眼红不忿，她受着就是了！
    人就是这样，你百般哄着吧，她硬是不听，当莫曼和阿奶放弃劝，不再管梁菊洗不洗澡的问题，她却自己行动了，端着曼洗完放在石台上的铁桶、脸盆走到井边去打水洗漱，还跑了两趟回来找曼要换洗衣裳和海鸥洗发水、香皂、毛巾梳子。
    这一洗就洗了一个多钟头不肯歇下来，因为她不肯用温水直接浇井水，阿奶担心会着凉生病，紧着催了五六次，才算洗好。
    等晾干头发，也该睡觉了，曼在阿奶指点下关紧院门，四处查看一番，再把阿奶扶回她房间躺下，拉下电灯开关，然后回自己屋里，梁菊已经在床上躺着，莫曼目前还没有枕头，只有一方新枕巾铺在床头，被梁菊占去了，莫曼也无所谓，只要她不闹，就天下太平。
    两个同龄女孩共铺躺着，竟没有一句话，幸好年纪容易入眠，闭上眼睛不到两分钟，就都梦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