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残胜（上）

    帅旗象征着主帅的地位，在这通讯极为不发达的时代。主帅要想下达命令，大多是倚靠着骑兵和一些令旗。
    但，这些命令在以万为单位的战斗中，也未必能下达到千人的单位之中。
    同样的，反过来，一旦帅旗倒了，士气大跌之下，一旦出现溃逃的情况，那便很容易引起崩溃。
    后世前秦王苻坚号称八十万大军，便是因为一句莫名其妙的“前线败了”而四分五裂，偌大的一个前秦顿时灰飞烟灭。
    现在，汉军的帅旗倒了。联军到处大喊汉军主帅已死。不少茫然的汉军回头一看，果然，那高高竖着的大纛没了。
    紧接着心头就开始思量联军的是不是真的。而在这思考的时候，就容易被人杀死。
    一旦死的人多了，自然而然也便就出现了心里承受不住的人，溃散也就开始了。
    “少将军，怎么办？”李当户身旁的裨将有些焦急地问道。
    前线的溃散自然被李当户看在了眼里，尽管他在奋力地杀敌，但是现在人与人交织在一起，骑兵的速度，已经完全没有用了。
    “鸣金收兵！另外，抢回大纛，尽快竖起来！”
    李当户着，便再次奔向了大纛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是因为先前陈昭明表现的太猛，哪怕现在陈昭明倒下了，也没有一个汉军将士敢上前。
    所以，当李当户到达的时候，顿时又是睚眦具裂。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将大纛竖起来！”李当户身旁的裨将怒喝道。
    “喏……喏！”反应过来的汉军士卒，连忙冲上前去。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倒下的大纛的时候，原本已经昏迷过去的陈昭明，此刻竟然又再次爬了起来。
    一只手倚着剑，脏乱的发丝之间，隐约可见勉强睁开的眼睛。
    “越步者死！”
    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明明不高，却是令人寒气皆冒。
    原本跑着的汉军士卒，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混账！”
    原本见自己的大纛被一人给砍了下来就已经极为恼火的李当户，此时见手下的士卒竟然被一个垂垂待死的人给吓唬住了，怒火终于一下子爆发了。
    提着自己的佩剑，就向着陈昭明冲了过去。
    一剑挥下，陈昭明摇摇晃晃，面前躲了过去。然而，李当户却又是一脚，将陈昭明狠狠地踹翻在地。
    陈昭明在地上来回滚了好几圈，整个人都被摔得七荤八素。
    李当户既没有急着去重新竖起大旗，也没有着急直接杀死陈昭明。
    大纛被砍，这场败了是其次的，若是让士卒心中生出眼前此人不可战胜，甚至因为此战再塑造出一个楚国战神，那才是真正可怕的。
    所以，李当户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陈昭明那已经摇摇欲坠的最后伪装。
    李当户提着剑，眼睛里满是冷漠之情，甚至连原本的怒火都看不到了。
    不为情绪左右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就在这时，守在四周的汉军士卒却是传来了一阵惨呼声。
    李当户皱眉望过去，只见二十多个全身银甲的人像是在收稻子一般，收割者四周汉卒的性命。
    “保护陈将军！”银甲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戴头盔的人吼道。
    李当户眼神之中杀机四起，之前，就是这帮人极大地影响到了九原精骑，才使得他们没能来得及阻止。
    现在，这帮人又来救人，真当他李当户是泥捏的不成？
    趁着对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冲过来，李当户当即便冲向了已经倒地不起的陈昭明。
    “嗖！”
    一声剧烈的响声从耳畔响起，李当户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当！”
    清脆的声音响起，一杆七尺长短的银枪扎在了他的面前。
    不等李当户抬头去看是谁掷的枪，又是一道破空声响起。
    李当户连忙向后躲去，银枪再次准确无误地在了李当户原先的位置上。
    “好厉害的准头！”李当户心中一惊。
    就在李当户被阻止的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二十几个银甲士卒已经将陈昭明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李当户看着那二十多人，一手持拿着圆盾，一手持长枪，宛如铁桶一般的模样，心中知道，恐怕短时间内要不了先前那人的性命了。
    既然要不了陈昭明的性命，李当户也极为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前线的溃散越来越多了，如果不尽快处理好，重新树立起军心，溃散的人，会冲垮后面的阵型，给联军可乘之机。
    李当户又注视了两秒那缓缓向后撤退的银甲士卒，随后扭过头，扛起了手臂粗细的大纛。
    几乎就在李当户竖起大旗的同时，汉军鸣金声也响起。
    鸣金也是有独特的技巧的，基层的百夫长，甚至是什长伍长，会顺着鸣金的方向撤退，这样，就不会冲散后面的队伍。
    加上象征着主帅的大纛再次竖起，汉军的军心也得到了一定的稳固。撤退之中，也有章法可循。
    另一边，和两倍于己鏖战了一个多时辰的联军步卒，同样已经精疲力尽。
    虽然汉军混乱了，但是要想追击，显然也不大可能。
    看着已经退去的汉军，夏桓也是松了一口气。
    夏桓到底还是身份显贵，虽然之前命令孙骞带走所有的宫卫，但最后还是留了十多人护在夏桓的身边。
    拼杀了一番之后，夏桓的力气虽然已经耗得七七八八了，但是也没有受多大的伤。
    “鸣金收兵吧。”夏桓喘着气道。
    很快，阚于城的城墙之上，也响起了清脆的响声。
    阚于城不算太大，之所以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没有鸣金，完全是因为滞留在城外的士卒太多，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城。
    一旦被汉军堵住了城门，一切就都完了。
    一番交战，双方在战场之上，起码留下了上万具的尸体。
    一场野战，但是激烈程度，却是比附墙之战还要惨烈。
    城墙之下，看着汉军撤退的联军，不少人在兴奋过后，有同时陷入了一阵无助。
    今天，死在他们身边的同伴，比起前两天加起来的都要多。
    这是一场惨胜，不论是对夏桓还是李当户，这都不是想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