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树欲静

    自戕，顾名思义，就是自杀的意思。
    云荞没有想到追寻到最后，会从李医生的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她不信，她眼底一下涌出了很多的眼泪，模糊 了她的视线，她几乎是疯狂的冲着李医生吼道，“不可能！爷爷不可能丢下我，一个人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历城也不信，他狂躁的抓住李医生的衣襟，直把他拎的脚离地，“你特么的胡什么？老爷子怎么可能会自戕？他不想活着吗？他舍得荞荞姐吗？你特么的放屁！”
    “我没有……”李医生勉强的冒出这几个字后，就因为呼吸困难而不断呛咳，他的手推拒着历城那铁钳一样的臂膀，“放……放我……下来。”
    “放他下来。”云荞发话了，她不相信，所以必须要得到进一步的解释。
    历城悻悻的松开手，任李医生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等李医生能够好好的话后，云荞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眼睛紧紧锁定他的目光，不容他有一刻的躲闪。
    “！我爷爷为什么会……”她哽咽了一下，实在不出“自戕”二字，但是她相信，就算是没有出口，李医生也应该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李医生理理自己的衣襟，抬眼望着躺在冰床上的老爷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答应你爷爷不的，你又何必……”
    “我只想弄个明白。”云荞坚持，“请吧！”
    李医生摇了摇头，对着老爷子的遗体，双手合十的作了个揖，嘴里喃喃的祷告道，“老伙计，非我不帮你保守秘密，实在是你这孙女太执着了，我……我拗不过啊！”
    “废话什么，你快！”历城见他磨磨蹭蹭的，就以为他是想要拖延时间，他大吼一声，“不我废了你！”
    “你给我闭嘴！”李医生指着历城吼了回去，声音比他的还要大，“你跟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懂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心性吗？他要不是迫不得已，怎么可能会自戕？”
    云荞心念一动，莫名想起“自戕”的另一个解释，就是“自裁。”
    自裁和自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理解，自裁是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而自杀则是对这个世界的心灰意冷。
    难道……爷爷……
    云荞不敢想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清澄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黑暗，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想要把自己的内心给藏进黑暗里……
    看着李医生张张合合的嘴巴，云荞感觉到了一种恶意，这种恶意完全颠覆了她这十几年来的认知，也颠覆了她对于爷爷，对于旁人的看法。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在她的头上？
    也许，当年她就该死在那场车祸里的。
    她默默的听着，努力的去理解着。
    可是不行！
    当李医生毫无隐瞒的告诉她，爷爷自戕的原因后，她受不了了，她咬着唇角，目光呈现出一种呆滞，直勾勾的看着冰床上的爷爷。
    她的脑海里疯狂的盘旋着三个字：为什么？
    她理解不了啊！
    历城压着火气，将信将疑的听完李医生的话后，刚要回头跟云荞些什么，就看到她不对劲了。
    云荞的样子太像八年前在车祸现场时的样子了，怎么形容呢？对！就是抽离！
    此刻的云荞就好像被抽离了魂魄一样，双眼无神，目光呆滞，整个人的生气完全都没有了……
    他赶紧呵斥住李医生，“你特么的快别了，你看看荞荞姐，她……”
    李医生也被云荞的样子吓住了，他赶紧伸手在云荞的面前晃了一下，还好，云荞的眼睛随着他手的晃动，闪动了一下后，整个人就恢复了正常。
    她轻咳一声，冷静中带着冷血的问道，“还有别人知道吗？”
    李医生摇头，“当时老爷子让我守在门口，我没让人靠近。”
    没有人知道？呵呵……云荞潸然一笑，眼泪顺着眼角了下来，“那就请你忘掉，全部都忘掉。”
    我本来也没打算，李医生在心里腹诽。
    “出去。”云荞艰难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爷爷的面前，双手撑在冰冷的床边上，眼底是这世上最固执的坚持，“你们都出去，我要跟我爷爷告别了。”
    李医生叹息了一声后，走了出去。
    历城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也出去吧！等我告别结束后，会给你单独留时间向爷爷告别的。”云荞背对着他，缓缓道。
    历城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觉得需要辩驳一下，“那不是真的，如果错在老爷子身上，他只会去补救，而不是自杀。”
    我知道。云荞默默的看着爷爷安详的面容，心里无声的道。
    自杀，只是为了结掉前尘过往，但是爷爷您忘了，有些事情是不会因为死亡而消散的，比如仇恨！
    历城出去后，云荞继续刚才的工作，拿起了毛巾细细的擦拭着老爷子的手，她把爷爷指甲缝里的黑紫色东西，全都擦拭干净。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这回事一样。
    到了换寿衣的时候了，云荞让历城进来帮忙。
    历城帮老爷子换好了白软绸缎子内衣后，云荞又和他合力把黑色大气的中山装换上。
    终于，爷爷焕然一新了。
    他躺在那里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云荞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她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在这世界上，她又变得孤苦无依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八岁那年，那一个个不眠的夜里，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漆黑的柜子里，独自哭泣……
    “荞荞姐，节哀……”历城想要安慰云荞，却被迅疾冲进来的人影，推了开来。
    历城抬头，看到来人已经把云荞搂在了怀里，柔软心疼的声音也即刻响起，“宝贝，我的好弟弟，我来迟了……”
    “呜呜呜……轩扬，我爷爷没了……云荞就像是看到了倚靠一样，在轩扬的怀里痛哭出声，“我爷爷没了啊……”“乖不哭，我来了，什么都交给我，你就靠在我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过后就不准哭了，知道吗？”轩扬滚滚的热泪在云荞的发梢上，带着温度，带着感同身受的悲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