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吕茂云的内心独白

    起跳，飞踹，惨叫，哨声响起。
    毫无争议的恶意犯规，裁判的手势很明确，吕茂云被直接驱逐出场。
    比赛悬念就此失去，吕茂云的脑中一片空白。
    惊愕的队友，愤怒的对手，一脸茫然的主教练，近乎抓狂的观众。
    这是亚安中学建校五十年来，男子篮球队最接近出线的一次机会，在天才球员吕茂云的带领下，亚安中学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了区预赛的四强，再进一步，就能载入校队史册。
    以这样一个结果收场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吕茂云的视线模糊了。
    三天之前，吕茂云的父亲意外离世，一场无情的车祸夺走了这个球迷老爸的生命。
    老爸，是吕茂云仅存的亲人。
    他是吕茂云最爱的人。
    他是吕茂云篮球的启蒙者。
    他是吕茂云生命中的全部倚靠。
    还记得时候，单亲家庭出身的吕茂云生活魄，受人嘲笑，被欺负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他没有朋友，身边的朋友都看不起他，但不管每天被整的多惨，只要等到爸爸回家，看到爸爸的面容，他就能破涕为笑。
    为了锻炼吕茂云健康的身体和坚强的内心，爸爸用废弃的木板做成了一个篮架，教他打篮球。
    身材瘦的吕茂云马上便学会了这项有趣的运动。
    他学会了运球，学会了上篮，学会了投篮。
    爸爸和篮球，就是吕茂云童年的全部乐趣。
    进入中学后，奋发图强的吕茂云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学习成绩优秀，篮球天赋更让人啧啧称奇，在他的带领下，积弱难反的亚安中学大爆冷门，一举杀入了区预赛的四强。
    吕茂云还记得父亲的承诺，如果打进市大赛，自己就请假一天来学校看他的比赛。
    为了父亲，吕茂云下定决心一定要赢得比赛。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比赛毁了，生活毁了，篮球梦毁了……
    失去亲人、孤苦伶仃的吕茂云开始走向堕，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混迹社会。
    他逃课、打架、欺负同学，他成了学校周边新一代的不良少年，他的学习成绩像坐过山车一样暴跌，留级就是必然。
    吕茂云变了，他热爱篮球的心也变了，曾经钟爱的篮球，现在不过是他谋生的工具。
    为了赢球，为了钱，他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毁掉自己心中最后的圣洁之地——篮球。
    ……
    面对春风得意的罗伊，吕茂云的内心是纠结的。
    眼前这个少年，不仅有着和自己当年一样的眼神，而且，他还穿着一件亚安中学的校服。
    两人对视的第一眼，吕茂云便认出了那件熟悉的校服。
    那件白色T恤的右胸上，分明印着一个亚安的校徽。
    罗伊是亚安中学的学生，他是自己的学弟。
    难道这就是宿命的对决？
    亚安中学又出了一个篮球天才。
    亦如当年的自己，那一年的自己。
    没错，就是那一年。
    那一年，他长发飘飘。
    那一年，他是全校的宠儿。
    那一年，他本以为命运就要向他敞开幸福的双臂。
    可老天却如此的不公，它瞬间夺走了自己的所有。
    而罗伊，你为什么可以如此的幸运？
    幸运儿本身就是不该存在于世的。
    所以，现在我也要夺走你的一切。
    其实不必罗彧诚来暗示，吕茂云也早就下定了决心，他要报复命运，他要摧毁这个天才学弟的冠军梦。
    如果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
    直到罗伊痛苦的倒在地上。
    直到让他也体会到自己当年的痛苦。
    吕茂云的目的达到了。
    他本以为比赛将就此结束。
    可为什么，罗伊又站起来了。
    他的眼神更加坚毅，他的斗志更加旺盛。
    吕茂云不敢正视罗伊，他动摇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负罪感。
    “这场球我一定要赢。”连罗伊的语气都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时间已经不多，罗伊在这个时候复出对“紫金王朝”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内心的混乱，夹杂着观众撕心裂肺的吼叫，这股气势随时可以改变比赛的走向。
    罗彧诚早就意识到了这点，他忙不迭给吕茂云使眼色，意思很明确，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把罗伊弄下场。
    就是现在，在罗伊出手之前，必须扑灭这团复燃的火焰。
    吕茂云的内心在挣扎，前进一步是天堂，后退一步是地狱。
    他能选择的，只有闭着眼睛将自己扔进水深火热之中。
    迎着罗伊的起跳，吕茂云腾身而起，他直挺挺的送出膝盖，就像他第一次做的那样。
    罗伊没有退缩，即使面对的是吕茂云的恶意犯规。
    两人重重的撞在一起，双双飞出，罗伊再次重重摔倒在地上。
    吕茂云仰天倒地，他的头同样撞的不轻，嘘声、咒骂声、抗议声如期而至，这明自己成功了，罗伊被击倒了，这次他应该不会再站起来了。
    但这片混乱只持续了几秒便戛然而止，没有了嘘声，没有了咒骂声，也没有了抗议声，转而爆发出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是怎么了？吕茂云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他慢慢的爬起身来，这一下连他自己都摔的不轻，更别提罗伊了。
    可是，罗伊此刻却坚强的站在场上，喘着粗气，扶着颤颤巍巍的膝盖伫立在场上，阳光把他的背影照的更加高大，他就好似一座永不的山峰。
    他为什么还能爬起来，吕茂云的感情防线彻底沦陷了，回忆迅速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个被他放倒过的对手，他们有的痛苦不堪，他们有的狂怒不止，他们都是被自己干倒的“王牌”，没有人能够重新站起来，因为“王牌杀手”绝不会给他们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除了罗伊。
    没有恶意犯规，只有罚球。
    裁判的误判引来了满场铺天盖地的嘘声。
    但什么也不能阻挡罗伊求胜的欲望。
    两球罚进，37:35，比赛只剩35秒。
    焦躁不安的罗彧诚、咬紧牙关的刘犇，最后的决战时刻来临。
    可吕茂云的视线模糊了。
    他的内心崩溃了。
    他累了。
    罗彧诚的指挥，刘犇的怒号，张浩的手舞足蹈，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吕茂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游荡在球场上，终末轰然倒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观众或是欢呼，或是尖叫，或是庆幸，直到最终，所有的声音都汇聚成了一股震耳欲聋的喝彩。
    平躺在场外的吕茂云终于意识到，自己输了，“紫金王朝”输了，“王牌杀手”输了，输的心服口服……